碧霄九重春意妩(74)
南雅意随手捋着睡得松软散乱的长发,拿了根镌桃花纹的赤金长簪子松松地绾了,才说道:“庄兄,你说,这些跟着我们的人,会不会是摄政王府的暗卫?”
庄碧岚烦恼叹息,“也许吧。如果是唐天重的人,可就……没那么容易甩脱了!”
他驱马赶到前方去了,我却越发不踏实,转头问南雅意:“暗卫……是什么?”
我和庄碧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换了三年多年,他的生活中再没有我不知道的人或事。可分开这般悠长的岁月,时间筑成的罅隙如此无奈地横亘到了我们中间,甚至让我没法像南雅意那样了解他的思路。
南雅意拿洗净的钵盛了水,一边洗漱着,一边回答我:“就是摄政王府私下养的一批高手,明着也是王府的护卫,可并不入朝廷编制。摄政王和唐天重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不但在京中养着这些人,更安排了许多到各处州府,充作自己的眼目。如果唐天重发现得早,用飞鸽传信提前通知了这些暗卫,我们被发现的几率就大多了。”
我沉吟道:“不过他们既然没有动手,应该也不能确认这车中是不是我们吧。我们可一直没下过车。从另一条路离开的原来那辆车驾,应该也没那么快被识破。”
“所以他们没有动手,还在等着确认我们的身份,或者是在等摄政王府的命令。”她用丝帕擦洗着面庞,道,“我虽然一直被冷落在别院里,可行动倒还自由,陪嫁的妆奁也不少,收买几个下人打听打听消息不成问题,故而摄政王府的情形,还能知道些。”
“闲了,也出去骑马吧?”
我不经意般问着,也弯了腰来洗脸。
凉凉的水贴在皮肤上,头脑似更清醒了些。北方女孩虽比南方的豪慡尚武,可出宫之前,南雅意和我一样困守深宫,并没有机会学习马术。但庄碧岚让她带我共乘之时,根本没问她会不会骑马。
南雅意果然答道:“我本就会骑马,后来见别院里养着马,也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当然……后来庄碧岚和我见了面,我下决定要带你和他一起走,就不得不加意练了几日。”
她莞尔一笑,颊边浮动着明媚的霞光,揽着我的肩道:“清妩你放心,真到不得已骑马逃走时,我们共乘一匹,你只管抱紧我就行了。”
我扬了扬唇角,说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洗漱完毕,又换了方便行走的衣裳,才胡乱吃点儿东西,再悄悄向外窥探时,并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南雅意笑道:“也许是我们一路奔逃,自己疑神疑鬼吧?如果摄政王府的人,早就该露面了吧?离瑞都越来越远,对他们行动,又有什么好处?”
眼见绕过了几处略窄的道路,走上了平坦的官道,车上便没那么颠簸。只是天气越发的闷热,厚厚的云层压低了天幕,却挡不住烈日的淫威,把这天地扣得像个巨大的蒸笼,更觉憋闷得难受了。
“莫不是要下雨了?”南雅意将帘子略掠开一角透透气,望了望天色,不断地扇着团扇。扇上绣的是竹影里一株红梅,枝干遒劲,花瓣轻软,大有风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的疏淡之姿,于这样的大热天见了,倒也觉得清慡。
“可能快下了吧?”我有点儿发愁,“若是下雨,自然会凉快些,可这路就难走了。不如不下得好。”
话未了,已有沉闷的隆隆之声传来,意是打雷了。
南雅意顿住扇了,皱了皱眉,掠着挂下来的碎发笑了起来,“不妨,我们难走了,追兵一样难追。何况待会儿一下雨,那暗中跟踪我们的,也是不便行动,我们大可趁着雨幕摆脱他们。”
她比我略丰腴些,头发又厚,早上糙糙绾的髻便松垮垮地半偏下来,我略略放心,遂笑道:“横竖没事儿,我给你重新梳下头吧!”
“好啊!”南雅意感慨,“你的手一向巧,可怜我出宫以后,再没有人给我梳那些新奇的花样了!”
想起以往我们在静宜院静静相守的时光,想起庄碧岚到底没有辜负我的守候,我也是微微而笑,拨起我的头发,缓缓地梳了一个香螺髻。这种香螺髻是仿着佛像中的螺髻设计的,只在头顶梳一个单髻,形如螺壳,上尖下大,夏日梳着,正好把长发都归拢到了髻中,让人顿觉神清气慡。我又拿了一对点翠镶珠蝴蝶簪于一侧,一支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于另一侧,衬着她那身米白镶边的浅紫交领绡衣,简约素雅,比平时的一身华衣丽服,有一番说不出的清美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