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71)

作者:王孙何许

杨晏初:“……”

且不说他一个男的为什么要戴一个小仙女的面具,就这面具,它,它哪儿小仙女了啊?

就这么个歪瓜劣枣的玩意儿,一张白惨惨的脸,一双还没有杨晏初眼睛一半大的绿豆眼,只有那明艳的荧光妃色的口红和两坨像脸被开水烫过一样的胭脂,证明着它自己其实是个女的。

杨晏初双目辣痛:“……不是,这和刚才那猴有什么区别我请问。”

任歌行乐了:“我感觉还行啊。”

“这个呢?”杨晏初拿起一个面具戴上。

任歌行一抬头,心头一荡。

那是一个铜制的羊面具。宽阔地覆盖住了杨晏初清瘦的上半张脸,露出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睛。

任歌行道:“是好看。”他伸手摸了摸杨晏初的脸,“沉不沉啊,压鼻子吗?”

杨晏初摇了摇头,递给他一个:“你戴这个。”

任歌行接过来一看,是个很古拙的马面具,他戴上,笑道:“得了,你羊我马,再给肖聿白一个牛的,咱仨都一个圈里的,正好明天一起出栏。”

肖聿白正在那边和邵秋月一起挑小首饰,闻言回头喊了一嗓子:“编排谁呢你!”

李霑在旁边捡笑,他见剑秋独自一人,怕在这佳节冷落了他,而且他直觉剑秋虽然寡言,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于是凑过去和他搭话,而此时剑秋正买下一个画着一对大雁的宫灯,李霑道:“秋哥哥这灯真好看。”

剑秋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眉目在灯光的映衬下透着几分温醇,他轻声道:“是吗?”

李霑笑道:“对呀,寓意也好。大雁意寓忠贞之爱,一对大雁呢,就是情人之间相伴相随,至死不渝啦。”

剑秋抿了抿嘴,目光变得幽远起来,像是透过这盏灯看到了什么值得回味的温情往事。想起有一个潇洒俊俏但话很多的小少爷,在冬天心疼他冻伤的手,给他做了一个厚厚的袖套,在袖套上,绣着的就是一对相翱相翔的大雁,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剑秋道:“嗯,寓意很好。”

他的小少爷也很好。

这时一阵锣鼓铙钹之声突然响了起来,白日里那个作鼓上舞的花神女子此时又登上了戏台,大幕拉开西皮二黄,声腔却陌生。任歌行道:“这是什么戏?”

肖聿白道:“是兖州的地方戏。”

杨晏初道:“讲什么的?”

“唔,”邵秋月举着个糖人,吃得满嘴都是黏糊糊的糖浆,“这出戏啊,花朝节年年都唱的。讲的是女皇武则天娘娘有一天喝醉了,命令天下百花都开,当时百花仙子正和别的仙子下棋呢,不在洞府,各个花神没个可请示的,只能按诏令一夜之间全部开花,洛阳城里一时间繁花似锦,可是百花仙子回来一看,坏菜了,”邵秋月又咬了一口糖人,“这不符合万物常理啊,百花仙子获罪,就此被贬下凡,在凡间受情爱之苦,历尽桃花劫,才重新返回天庭。”

台上正唱到武则天下诏,众仙子急急奔走寻找百花之仙,戏台子上一时间繁弦急管好不热闹,一众小花旦闹得满台红袖飘飞,衣香鬓影,莺莺呖呖。

“这可如何是好,恁的不急煞人也么哥!”

杨晏初嗤嗤地笑,用胳膊肘悄悄怼任歌行:“找你呢。”

“嗯?”任歌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应道,“嗯。”

台上的花旦还在插科打诨,对着看戏的百姓一叠声问道:“仙君在哪里?在你这么?在你这么?在你这么?”

台下有人笑出声来,那小花旦一个漂亮的卧鱼伏在地上作焦急状,鼓点噌地一声响,而此时,砰地一声,夜空中绽开了今晚的第一个烟花。

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杨晏初仰起头去看那烟花。听得任歌行在耳边低声笑道:“仙君,回头。”

杨晏初回过头,任歌行揽着他的后脑,蓦地,在绚烂而盛大的绽开的烟花中,在拥挤的人群里,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杨晏初愣了一下,心像烟花一样栗烈地燃烧,继而炸开,然后融化,他握住任歌行的手,热烈而温柔地回应起这个亲吻。

他扑进任歌行的怀里,像烟花义无反顾地扑向夜空。

一吻终了,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点喘,在喧哗的夜晚拥挤的人潮里,面具似乎能把所有旁人尽数隔开,他们揣着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在人群里悄悄牵手,手心挨着手心,手指缠着手指,时不时地轻轻摩挲一下,交换一个关于爱情的秘密。

戏终于演到了高/潮,洛阳城内一时间百花齐放,洛阳城内上至显贵下至布衣,万人空巷,游园赏花,而此时,武则天终于在万人簇拥之中款款登场,身边的宫女开始向台下抛洒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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