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105)
“此药虽凶险,醒来倒也无甚大碍了,你腹部的伤口,我已经给你包好了,但是今晚还是……”邵老爷犹犹豫豫地又补了一句,“不宜,那个……”
任歌行被他一说不仅肚子疼,还他妈非常蛋疼:“行我知道了,不那个,再那个也不那个。”
“嗬,哪个啊?我怎么不知道?”李霑托着下巴挤兑他。
“你……”任歌行刚要说,才发现这孩子颜色甚是憔悴,眼底青黑浓重,被烛火一映,黑眼圈都快砸地上了,也不知道在这儿不眠不休地熬着守了多久,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睡觉去,小孩儿家家的。”
李霑半合着眼,扯了个笑容,见他俩没什么事,便离开了。邵老爷见状也不再久留,门吱呀一声合上之后,屋子重归寂静。任歌行和杨晏初并肩静静躺着,杨晏初扑哧一声笑了:“刚吓一跳吧?”
“是啊,”任歌行也跟着乐,“这俩人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变的,跟俩雨后春笋似的欻一下就窜出来了,谁不吓一跳啊。”
“你都……”杨晏初说一半没忍住,头抵在任歌行肩膀上嗤嗤笑起来,“你都……”
任歌行坦坦荡荡:“我都软了。你光顾着乐,就像没你的事儿一样。”
杨晏初说:“我也……那谁吓一跳不蔫啊。”
任歌行眼珠一转,小声说:“其实咱们可以让它们重新……”
他扑棱一下把半截手臂立了起来。
“重新个煎饼,你差点扇着我,”杨晏初说,“邵老爷不是说你……”
任歌行说:“那你坐上来。”
杨晏初轻轻地笑了一声,再没拒绝,爬了起来,跪坐在他腰侧,任歌行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两厢痴缠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他抓住杨晏初的胳膊,道:“等一下。”
杨晏初小声抱怨:“这时候谁能等得了啊。”
任歌行捏了捏他胳膊,试探地叫了一声:“小霑啊。”
隔了片刻,李霑的声音从墙那边幽幽传过来:“我都打算装傻了,干嘛还非得叫我一声。”
任歌行:“……”
杨晏初:“……”
任歌行:“这他妈兖州是有拿煎饼糊墙的传统吗!”
杨晏初尴尬地扁了扁嘴,悻悻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任歌行叹了口气,侧过身搂住了他:“这都什么事。我跟你说杨晏初,咱们俩以后绝对不要小孩,太影响夫妻生活了。”
“你想得倒美,咱俩也要不了啊。”杨晏初失笑。
眼下情景是说什么也做不下去了,任歌行扯过锦被蒙过两人的头,在黑暗的被窝里两人的呼吸都还滚烫,脸颊都还绯红,两人靠得极近,厮磨着,杨晏初低声抱怨道:“说要的是你中途撂挑子的也是你,你烦人不烦人。”
任歌行闷声地笑,无声地蹙眉,附耳过去,那声音不太像他平时,低沉地响起来,莫名地像什么远古的乐器,听着让人格外心动:“……过来,让我抱抱。”
被窝里越来越闷热,简直像个蒸笼,像个烤炉,隐秘地、炽热地、粘腻地、汗水淋漓地、黑暗地、秘而不宣又混天灭地地,像水上交颈的鸳鸯变作水下交尾的鱼,隐藏在摇荡的水草中,或者双双躺在快干涸的水洼里相濡以沫,虚弱又急切地、挣命一样交换亲吻,不发出任何声音,时而受不住地张一张嘴,那不知道从谁身上淌下来的汗和水,从唇舌上过,在心尖上走一圈,再从鳃里筛出去。
不知道是谁先掀开了锦被,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进两个满面潮红头发散乱的人的肺叶,二人大口呼吸着,相视片刻,笑出声来。
隔壁的床榻吱呀一声响,是李霑烦躁地翻了个身。
“听见没,”杨晏初指了指墙,“吵着小孩睡觉了。”
“你装什么长辈,”任歌行笑了,“你也没比他大多少。”
杨晏初笑,把任歌行拽到身边躺着,他想了想,问出了一个醒来以后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那个小师弟,怎么回事?”
任歌行的表情很短暂地僵住了,他怔忡地笑了笑,道:“……问这做什么。”
“要不是没亲够我刚才就问了。”杨晏初叹了口气,道,“你不愿意说吗?”
任歌行挑了挑眉,别别扭扭地说:“……也没有。”
杨晏初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任歌行赶忙道:“我说我说,有什么事不能跟媳妇说啊。”
杨晏初扑哧一笑:“这还差不多。”
任歌行笑道:“哎那我要是就不说呢?”
杨晏初瞪他:“不说抽你,”瞪完了自己又改口,“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本来也不是想揭你伤疤,就是觉得……想着你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忍着这种事,挺难受的,”他伸手揉了揉任歌行的脸,“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