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477)

作者:来自远方

杨瓒面现疑色,将千里镜递给谢丕。

两息之后,谢状元和顾榜眼得出同样结论。

“难不成是鞑靼截下的行商?”

“未必。”

“为何?”

“蓟州战事传出两月,这个时候,岂会有商人往北?”

虽说富贵险中求,危险系数也不能太高。

这个时候往北,要么被鞑靼抓住,要么被视为奸细。下场都可能是脑袋搬家。

为了金银,当真不要命了?

“这些人九成是商人,却不是当下北上,更不是被鞑靼截住。”

城下之人愈近,杨瓒眯起双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两位仁兄应未忘记,潮河所和密云后卫如何被破,磨刀峪和墙子岭,又是如何落到鞑靼手里。”

“贤弟是说?”

谢迁看向城下,眉头骤然拧紧。

“他们是叛国之人?”

“十有八九。”

“这……不可能吧?”

卸磨杀驴,未免太快了点?

“为何不可能?”杨瓒侧头,笑意未达眼底,“鞑靼骑兵闯入我境,连下数堡,定对边军怀轻视之意,以为强悍无敌,密云怀柔如探囊取物。这些商人,自然没了用处。”

不客气点说,都成鸡肋。

在京城时,见过朵颜三卫的朝贡使臣,对草原上的邻居,杨瓒粗略有几分了解。

壮汉们最注重实际和现实利益。

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历史评说,全都不在乎。

按照惯性思维,这些商人尽过“带路”之责,又被官府抄家,全国通缉,如过街老鼠,纵能活下去,也无法继续行商走私。

再无多大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米粮,不如发挥点余热,做探路的炮灰。

作用不大,浪费边军几支箭矢也是好的。

昔日情分?

因向草原走私才破家灭门,走投无路?

壮汉们分毫不予理会。

真金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情我愿的事,什么交情不交情!

这样的事,谢丕顾晣臣不屑,却不是不能“理解”。经杨瓒三言两语,看向城下,表情中都是讽意。

“背国之人,该当如此下场!”

如果朝廷不义在先,无辜被官员欺压,还情有可原。

分明是先借互市走私,后为鞑靼刺探消息,以毒粮坑害边军,私绘布防图,出卖边民百姓,欠下血债累累。

事发之后,全族获罪,不知醒悟,反倒一股脑的怪罪旁人。

这还是人?

就算是山野禽兽,也知感恩。

吃着国朝的粮,却一刀刀割下国朝血肉,饲喂恶邻,这不是汉奸,什么是汉奸?

“放箭!”

被言官攻讦鞭挞如何?

被同僚弹劾叱骂怎样?

被史官录为罔顾人命又如何?

双手染血,也当扫除奸贼,清算血债!

“放箭!”

边军得令,再无半分顾忌,纷纷拉开弓弦。

锋利的箭矢,闪烁点点寒光。

破风声中,箭雨罩下。

鞑靼骑兵打个呼哨,立即策马后退。

余下人来不及躲避,咄咄声中,接连被钉在雪中。

“啊!”

“饶命!”

“我是明人!”

“饶命啊!”

血红蔓延,惨叫声接连而起。

可惜,叫得再惨,也换不来半点恻隐之心。

“再放!”

这一次,剪光笼罩遁去的鞑靼。

“架床弩!”

不得不说,蓟州镇守太监是个强人。

小小一个镇虏营,竟有两具床弩。虽年代久远,弩身微有残破,但机括未损,上好弓弦,丝毫不妨碍临战破阵。

“江浙剿匪时,我曾见过类似弓弩,威力不下火炮。”

推上城头的铜炮,吓人的成分更多。

对敌之时,真正能发挥作用的,还是这两具床弩。

“开!”

五名边军一起用力,兽筋制成的弩弦寸寸延展。

比杨瓒腰更粗的弩箭,由几人抬着,架上机床。箭头似增大数倍的钢铲,反射冷光,直将夺命。

“放!”

五人一起大喝,床弩发出吱嘎闷响。

绷紧的弩弦骤然弹回,巨大的箭矢自城头飞出,卷着朔风飞雪,直直砸进鞑靼营盘。

“快散开!”

箭矢来势极快,合力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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