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263)
算起来,从头到尾,只收到过三次传书,简短翻译成白话文如下。
第一次:这里很妙,魇神庙真是个宝库,里头有高人修习的心得。可惜搬不走,我们只能慢慢誊抄。
第二次:脱此樊笼,我们之前还不相信,以为是虚妄之说。现在亲身经历,兴奋不已,“共石”是其中的诀窍。
第三次:不负使命,满载而归,期待见面。
春十六就说到这里。
常昊正听得起劲,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春十六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戴天南接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时的春焰前辈,眼巴巴等着那些人满载而归,等了一个月,再等一个月,直等了小半年,才意识到不对劲。”
还以为那些卧底是被“人石会”发觉、辣手处理了,战战兢兢躲藏还来不及,哪还敢追究?
一直到很久之后,无意间得知,魇山自那之后就荒废了,而那些“人石会”进山的人,跟春焰的卧底一样,就此杳无音讯。
说到这,戴天南笑呵呵看禄爷:“再然后,不管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消息了。您问我干什么来了,‘魇神庙真是个宝库’,好奇、眼馋呗,这理由够充分吧?”
“话又说回来,禄爷,就算是加密档案,几百年过去了,也好解密了吧?当初春焰的人,是被你们给料理了吗?”
禄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当时魇山里居然混进了春焰的人,我也是刚刚、才从你嘴里知道的。”
戴天南“呵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那魇山为什么荒废,能给个说法吗?”
禄爷缓缓摇头。
神棍急得不行,也忘了自己是个外人:“这么大的事,‘人石会’没个记录什么的?”
禄爷还是摇头:“说实在的,这事我也奇怪,但‘魇山荒废’这事,在协会记录里,确实是一笔带过。”
如春焰所说,魇山位置很偏,对外通信也难,不去打扰隐居魇山的人修习,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再然后,忽然有一天,不知是谁惊觉:“好久没魇山的消息了。”
于是遣人去看,人走寨空,魇山内外都没人了。
陈琮只觉匪夷所思:“人走寨空,走哪去了呢?那些人应该有家人吧,也不回家吗?”
禄爷迟疑着摇头:“不知道,太久远的事了,你想想,我看到记录,已经是几百年后了,记录里没提,我怎么会知道呢。”
花猴犹豫了一下:“那个……仅供参考啊,咱们山鬼内部,也有历年记录。我的经验,大事详细,小事一笔带过,如果大事一笔带过,那通常都是……出大事了。”
禄爷倒不反对这说法,就是有些疑惑:“那会出什么事呢?”
徐定洋原本一直没吭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怕不是都被杀光了吧?”
这话一出,陈琮蓦地打了个激灵。
他想起那个白衣女人,以及那句“我不管,杀光他们,把他们通通杀光,一个都不要留”。
神棍也想到了,他脱口说了句:“我想问一下啊,魇山那个时期,是穿古装的吧?”
禄爷随口应道:“那是当然的,古代嘛,当然穿古装了。”
神棍舔了舔嘴唇,字斟句酌:“那,你们有没有记录,当时有人穿绣蜘蛛的衣服吗?”
问是这么问了,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禄爷张口就答:“有啊,蜘蛛魇女嘛。魇神庙里的魇神造像是女人面蜘蛛身子,我们借地借庙,多有叨扰,为表尊重,会安排专人供奉魇神,这个人,得是个姑娘家,就叫蜘蛛魇女,她的衣服上,也确实会在显眼位置绣上蜘蛛。”
***
进山口处的山鬼看到了山里发出的信号弹,都觉心安,牛坦途听他们说这信号弹是报平安的,自忖报的肯定是大家的平安,一颗提着的心也自然放下了。
临近半夜,他实在没扛住,钻进帐篷里小睡了会。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讲话,好像在说什么“人石会”,他一惊而醒,隔着帐篷问:“怎么了?”
外头答:“没什么,你们又来人了,要进山,劝都劝不住。”
又说:“你们协会也是好笑,谁家搜救不是派年轻力壮的来,派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老头子?
除了禄爷带队,其他的插旗任务不都发给了20~40岁的青壮男人吗?哪来的老头子?
牛坦途赶紧披衣出来,四下没瞧见人:“哪呢?”
守夜的那个山鬼耸耸肩:“没从这个进山口走,在蛛网那看到的,劝他他也不听,咱是外人,不好硬拦。里头的人刚打给我,正说着呢,你就醒了。”
牛坦途实在想不出,哪来的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有照片吗?”
没有,但蛛网那里,一直有视频直播,那人调给牛坦途看。
是个老头没错,背着手,佝偻着腰,大多数是侧面、背面,好不容易有个正面一闪而过,牛坦途赶紧定格住。
这人……
牛坦途猛地瞪大眼睛。
这人他没实地见过,但前一阵子,筹备阿喀察第47届人石会,女娲石被发现造假一事,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嫌疑人的照片,他都看腻味了。
这人不是那个……陈天海吗。
第121章
陈天海背着手, 慢慢走在鬼林湿潮的夜雾之中。
又来了,很多年没来过了,外头的世界日新月异, 但这儿, 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似的。
上一次在这儿, 可真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啊。
陈天海微眯起眼睛, 回味似的,想起迎面斩下的刀, 刀光炫成一道银亮, 想起刀劈砍进颅骨的声音,还想起倒地之后, 那个脸上溅血的白衣女人蹲下身子, 从他的腰囊里拎出那块水晶佛头, 佛面悲悯, 在他渐渐失焦的眼前来回晃着, 这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