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檐(21)
“可是……”
皇太极抬起脸,他面上的神情却将大玉儿唬住,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温和的目光里透出肃杀的气息?
大玉儿按下心中忐忑,重新削了一只梨,切下洁白如玉的果肉递给丈夫:“总之,我知道了。”
第031 多尔衮,你看着办
甘甜多汁的秋梨被送进口中,皇太极缓缓咀嚼,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大玉儿。
她依旧眼眉弯弯地笑着,温柔地问:“好吃吗?甜吗?你们行军打仗,一路上可有果子吃?”
皇太极没有回答。
年复一年的征战,他并没有太多心思花在儿女情长上,可偶尔想起来,他总希望,十年后的玉儿,仍旧能笑得像现在这么甜。
哲哲一直期盼着大玉儿成长,皇太极并没有。
可就在刚才,他说错了话,后悔已经来不及,那一瞬,会给大玉儿带去什么改变,他无法想象。
皇太极忽然张开怀抱:“过来。”
大玉儿呆呆的:“怎么……了?”
“过来!”男人急躁地重复这两个字。
大玉儿不得不推开小桌,挪到了丈夫的身前,被他一把抱在怀中。
“大汗?”怀里的人,被吓着了。
“玉儿……”皇太极的双臂,紧紧箍着大玉儿的身体,感觉到她因吃痛而挣扎,才稍稍收了几分力道。
“我在呢。”大玉儿感受到了丈夫的气息,在他怀中轻轻扭动,把脸贴在他的心门口,“我在呢,只要你想见我,只要你叫我,我就一定会来你身边。”
皇太极问:“隔着千里,也来?”
大玉儿嗯了一声,心里有不能说出口的话,相隔千里算什么,便是阴阳两处,她也会生死追随。
小阿哲咿呀醒来,见这光景,似乎不甘心被阿玛额娘冷落,嘟着小嘴挥舞双手,哇哇大叫。
皇太极大乐,便将女儿和玉儿一左一右拥在身边,惬意地靠在软垫上,悠悠道:“待有一日再不征战,我也要惬意地过上几天,带着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难得半日闲,皇太极在大玉儿屋里过得惬意不知时辰过,一转眼,天黑了。
宫外十四贝勒府,一如往日静谧无声,十二贝勒得知多尔衮归来,立时亲自登门,却叫齐齐格挡了回去。
她的男人累得够呛,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拖他去撑。
十二贝勒无奈,撂下一句话叫齐齐格代为传达,说是明日他们兄弟佩刀参加祭奠,父汗入陵,若无额娘之位,便要与皇太极兵刃相见。
齐齐格送客关上门的一瞬,就笑了。
十二哥是个窝囊人,窝囊的只会向自家弟弟显摆,她心里清楚得很。
多尔衮一觉睡到深夜,醒来时,颇有些发懵,但柔软的手,很快就摸上了他的额头,而后便是多年不变的责备:“真怕你烧起来,多少年没见你这样睡,多尔衮,你要心疼死我吗?”
他坐起来,含笑不语,一碗香喷喷的鸡汤就送到面前,温暖鲜美的汤灌下,身体顿时有了力量,多尔衮彻底醒了。
“一会儿试穿明日的朝服,虽然瞧着差不了多少,可明天是大日子,不好叫你穿不合适的衣裳丢人。”齐齐格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不曾与丈夫久别,一面命婢女收下汤碗,就要她们在把朝服捧来。
多尔衮什么都顺着她,起身落地,展开双臂站直,由着妻子为他穿戴。
齐齐格熟稔地解开丈夫的衣襟,精壮的月匈前,赫然多了一道伤痕,她立刻怒目瞪着丈夫,多尔衮失笑:“没事。”
冰凉柔软的手,触碰上狰狞的伤疤,齐齐格眼中含泪,咬牙道:“反正你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多尔衮,你自己看着办。”
第032 也是大妃的忌日
“我不会死。”多尔衮说,他还有心愿未实现,他还有要保护的人,他怎么可以死。
齐齐格不愿多矫情,在丈夫胸上拍了一巴掌:“牢牢记着你说过的话。”
多尔衮含笑:“记着,记着。”
齐齐格眸中露出几分笑意,开始为她的男人宽衣解带,之后再将明日的朝服穿上。
她欣慰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纵然聚少离多,纵然夫妻感情全凭相思,她还是为丈夫做出了不差分毫的衣衫。
“我给的尺寸,绣娘们偏说怕紧了,要做得大些好容易改,不肯听我的。”骄傲的女主人,十分霸道,“我说不听我的就别干了,我自己男人的身量,我能不知道。”
多尔衮在镜子前转了转,夸赞:“舒服合身,每天背着十几二十斤的铠甲,穿这样的袍子,几乎感觉不到。”
齐齐格很高兴,既然合适,就催丈夫早些休息,不厌其烦地再为他一件件脱下,多尔衮一动不动,只管受用:“每次一回家,我连衣裳鞋子都不会脱了。”
齐齐格捧着衣裳,刚好转过身,背对着丈夫听见这句,她心中一热,竟脱口而出:“我也想有的人,能为我脱衣裳。”
须臾的静默,大大的手掌搭上了齐齐格的肩头,顺着纤长的脖子绕到前头,将衣襟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翌日天明,盛京城内庄严肃穆,今日是英明汗努尔哈赤的忌日,一转眼,英明汗已故世八年。
整座皇宫早早醒来,不敢怠慢这件大事,众福晋们到清宁宫时,哲哲早已穿戴整齐端坐上首。
齐齐格来得晚些,从妯娌之间走过,女人们上下打量她,而后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就连哲哲也很新鲜,她可好些日子没见齐齐格这般神采飞扬,即便她平日里端得滴水不漏,可多尔衮在不在家,到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