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番外(176)
沈聿要算计,算计的也该是朝朝,这事一捅出来,朝朝便绝不可能再披上红盖嫁给他。
容老夫人念头一转,颔首:“不错,是我想多了。”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为了朝朝,她们也不得不多转几道弯。
楚氏微顿:“那……那永秀的笄礼,还有与叶家的婚事?”
容老夫人沉吟。
就在此时,婆子禀报三老爷来了。
容寅快马赶到了,他十几年没有骑马出门,一路赶到祠堂已是气喘吁吁。
容老夫人看都不愿看这儿子一眼:“叫他自己去问。”
小屋里容寅望着靠在墙角,几乎已经辩不出模样的罗姨娘:“你说……你说沈聿是你的儿子?”
容寅又问:“我在榆林城外寺中养病,你租了寺院的屋子……因帮补家用,替我洗衣做饭。”
榆林边城,实在是穷,那一年刚夷平外族,容寅本想去看看边塞风光。
人还未到榆林就病得起不了身,身边跟出去的人陆续水土不服,只有一个管事跟到最后,当日也已经上吐下泄。
二人唯恐染上了疫症,暂居寺中养病。
田地和院子都是寺庙的,也有好些民人租住在此,罗氏便是其中一个。他们需要人洗衣做饭熬药。
常老管事知道公子的毛病,身边的人要选干净的。
罗氏就是最干净的,也就雇佣她几日,很快容家别的仆从就找过来了。
罗氏俏丽勤快,人又本分,替他们浆洗做饭,说定了不论照管几日,到时都给她一两银子。
她说她是米脂人,来榆林城是来找未婚夫的,雪白面上两行清泪:“仗都打完了,他还不归家,家里已经没人了。”
容寅听了,长叹一声,陪着掉了两滴眼泪:“可怜无定河边骨。”不仅多给她银两,还答应她替她找找未婚夫。
罗氏喜不自胜,给容寅磕了个头,当天夜里做了两个小菜,温上了一壶酒。
……
容寅醒来之后头疼欲裂,罗氏衣衫尽褪,肩颈斑斑,软褥上一点红痕,望着他只知落泪。
可他除了记得那酒劲大,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想给钱,罗氏素面望他:“我如今能当谁家的鬼?”
容寅本就优柔寡断,越是如此越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又愧又悔,等他病全好了要走的时候,罗氏诊出有了身孕。
罗氏垂着头不动,听到容寅提起榆林,她目光微动。
她好不容易遇到容寅,年轻斯文俊秀,对她说话都是柔声和气的,笑起来眼睛发亮。
她那时就想,这是只肥羊。
这只却肥羊张口闭口都是他娘子,他娘子心慈,他娘子美貌,他娘子也最会使小性子。
他那么仔细的说春天的时候檐下来了一窝燕子,大燕子不会搭窝,半边垒起来了,半边还有个窟窿。
小燕子窟窿里掉下来,他娘子把窝补上,又把小燕子送回窝里去。
“那样,燕子年年都会来了。”
费许多口舌,说这么一件无聊事。
但她假装有趣,跟着赞叹,可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那蠢燕子连窝都垒不起来,活该小燕子掉出来摔死。
眼看他的仆从要到了,外头也催着她动手,她往酒里抖了一指甲盖马药。
本来是讹一笔钱就走的,可留得越久,容家来的人就越多。
有人给她置办衣裳,有人给她吹茶打扇,她这辈子也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而那个叫真娘的女人,她生下来就过这样日子,成日里闲得去看燕子窝牢不牢。
车马仆从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当地的署官过来拜见,外头那些人开始还能想办法联络她,后来就没人再敢来了。
那伙人在她身上也捞了够本,只要牢牢扒上容寅,她也能过上真娘的日子。
这么漂亮绵软的丈夫,她也能分一半。
“永秀,永秀她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罗氏抬起头来,赤红双目望着容寅,他老了也还俊秀。
两行红泪顺着面颊滑落:“她当然是老爷的女儿。”
第85章 公道
华枝春/怀愫
容家祠堂的题额上刻“燕诒堂”三个大字。
取自“诒厥孙谋, 以燕翼子”,是替子孙谋划, 求子孙美满安乐之意。
容老夫人坐在燕诒堂内,手撑在椅背上,望着庭前百年银杏微微出神。
方才雨丝还细,此时越下越大。
不用想也知道小儿子会诘问些什么,明明都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就是想从罗氏的嘴里听到那个“不”字,罗氏又岂会说出那个“不”字?
楚氏从屋外进来, 她走到婆母身边, 小声道:“问过了。”
“沈家儿郎怎么说的?”容老夫人方才那句“庵堂认母”, 并非全是讽刺, 要是沈家儿郎还想认下这个生母, 那他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罗氏如何还真不能轻易定论。
“他说……”楚氏微微一顿, “他说他父亲姓沈, 母亲姓叶。”
他不认,罗氏生死皆由容家。
楚氏说完,容老夫人目中流露赞许, 万一沈家儿郎是个迂腐愚孝之人, 这事还真难以收场。
楚氏站到婆母身边:“娘, 事情既已揭出来了, 怎么办还是得由娘来定夺。”
自然要容老夫人来定夺, 虽是三房的事, 可三房原来能拿主意的人是朝朝, 此时叫朝朝如何定夺?
容老夫人拍了拍大儿媳妇的手道:“你也坐下罢。”楚氏应声坐到婆母身侧。
容老夫人沉声开口:“你方才看沈聿, 神色如何?”
“心如死灰。”楚氏一声轻叹。
“那,朝朝的神色呢?她可有想退亲的意思?”容老夫人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