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番外(175)

作者:怀愫

老太太先是抬目看了琉璃一眼,见琉璃垂眉,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于是对永秀道:“再有两天便是你的大日子,下去歇一歇,我与你大伯母还有些事要说。”

茶果点心才刚端上来,永秀虽觉诧异,但站起来蹲礼告退:“祖母,大伯母,孙女告退了。”

直走到廊下,里面也没声音。

永秀抬眼见到几个面熟的仆妇站在正院廊下,心里隐隐觉得古怪。

她问百灵道:“方才那几个不是姐姐身边的人么?”是跟车的仆从,往日或出门或回老宅,都是这几人跟着。

“姐姐来了?”

百灵也觉得疑惑:“要是三姑娘来了哪有不跟老太太问安的道理?姑娘先回去,我去打听打听。”再两天就是笄礼,三姑娘说不准要回三房院中坐一坐,得细备下茶点。

永秀颔首,握着帕子回自己屋中去了。

永秀一走,容老夫人的脸色立时沉下来:“你说朝朝把谁带回来了?”

“罗姨娘,沈家公子也来了。”

楚氏闻言蹙眉,奇道:“怎么会把她带回来?”

容老夫人略想了想:“去祠堂,那边人最少也最清净。”

大宅治着院墙都有方便仆从跑腿走动的夹道,仆妇们一路扛着罗姨娘,走夹道送到祠堂侧屋。

容老夫人带着楚氏来时,整个院子门都锁上了。

容老夫人望着朝华:“朝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姨娘被蒙住了头扔在屋中,她听见容老夫人的声音,猛烈扭动起来,口中不住“唔唔”作声。

朝华支撑半日,唇间面上再无半分血色,却依旧坚持着给祖母行了礼。

容老夫人眉头一皱,看了楚氏一眼,吩咐身边贴身的婆子:“去,扶三姑娘坐下,取热茶来。”

而后才又看了眼地上的罗姨娘,问朝华:“到底出了什么事?”

朝华唇瓣微张,却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容老夫人见状,问道:“沈家儿郎呢?他既是一起来的,那这事想必已经知情,请他来说。”

朝华倏地有了力气:“不要问他,问我。”

沈聿不愿折辱她,她也不愿折辱沈聿。

她不想让沈聿再受一遍折磨。

……

朝华将起因,经过,一句一句说给祖母听。

楚氏只听了两句便倒吸口气,返身一把紧紧抱住朝华,跟着眼泪便滴了下来:“我可怜的朝朝。”

容老夫人越听越脸色越沉,最后目光盯住了地上的罗姨娘。

“来人,把她嘴松开。”

两个婆子取出罗姨娘口中塞布。

罗姨娘自知活不成了,她没想到最后那点指望竟是被沈聿亲手打破,也不敢相信天底下真有人不要送上门的富贵。

她蓬发四散,眼睛圆瞪,状如疯妇,口中喃喃:“他疯了……”

“他是来讨债的……”

自三房住到别苑之后,容老夫人已经十数年没见过罗姨娘了,隔却多年再见,见她装疯卖傻。

容老夫人冷哼一声:“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唱一出庵堂认母?”

罗姨娘充耳不闻,她依旧缩在地上胡言乱语:“他是疯的。”她一面胡言一面用头去撞桌脚,撞破了油皮,淌得满脸是血。

容老夫人继续问:“永秀,是不是老三的女儿?”

罗姨娘依旧呓语,容老夫人已然不耐烦了,根本不用听罗姨娘的回答,她不会承认。

于是容老夫人道:“认,她便是,不认,她便不是。”

呓语声一顿,额上血流进眼中,罗氏双目赤红一片,她终于不装疯了。

可容老夫人失去了再问的兴趣,她让人重新将罗氏捆好,又让人去叫容寅。

“叫他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朝华已然倦极,楚氏将她扶到祠堂偏屋的佛堂内,让她蜷在榻上,抚着她长发:“朝朝莫怕,我来跟你祖母商议。”

朝华扯住大伯母的衣袖:“他呢?”

楚氏指了指窗外,隔着院中四方天,沈聿在对面那间屋中。

院子正中种着两棵银杏树,自立宅那年种下,已有百岁之龄,树杆高耸盖住檐翘。

秋气初肃,银杏叶边缘泛起黄意,隔窗望出去,虽还绿,却绿得老了。

楚氏安抚过朝华,到隔间对婆母道:“娘,孩子们总是没错处的,沈家儿郎打小过继,礼法上他与罗氏一点关系也没有。”

“何况,何况他本可以瞒着不说,成婚之后再说,也破不了这门婚事。”

到时米已成炊,容家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或者一辈子不说。

可他没有,他和盘托出。

楚氏想到朝华,便忍不住心疼:“这样一门姻缘……罗氏真是该死啊!”

容老夫人说要将罗姨娘送去清净庵时,楚氏还心下不忍,加厚了给庵堂的米面炭火,哪知罗氏竟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她当然该死。”容老夫人轻轻一句如风吹落叶,跟着她抬目望向长媳,“你说,会不会是沈聿想借咱们的手除掉罗氏呢?”

桂榜未出,但料来沈家儿郎考得不错。

他要为官,不能留下这个后患,容家出手,帮他把这个后患扫除干净,叫他永无后顾之忧。

楚氏怔住:“娘的意思是……这事是沈聿与罗氏和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如今事情将成,他兵行险招,干脆把罗氏也除掉。”

“可罗氏为何不反咬他?”这话刚出口,楚氏便想到了。

还有永秀,永秀是他妹妹。

“不对,”只是片刻,楚氏理清了思绪,她给容老夫人递上一杯热茶,“娘,是咱们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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