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妖(121)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离开?离的手轻轻撩上了我的脸,描摹我的形状,我想到了花间舞动的蝴蝶,蝴蝶眼底有**。
一个翻身,我压着离。她吟哦的声音,很好听,像哭,也像笑。
月光一片清冷,女子步步生花,水袖张狂地飞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咿咿呀呀的腔调,是坊间流行的曲。
血君放下酒杯,挥退唱到兴起之处的女人,惊讶地说:“怎么来得这么快?不再多陪她几天吗?”
我说:“我拖不起。”如果说这世上我会怕谁,那一定是离,她只要看我一眼,我的意志就沦为风中的残烛。我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我,再不走,我就很难脱身了。
我说:“不光我,魔界也拖不起了。这一刻已经推迟了二十年,你们给了我足够的时间,不是吗?”
我说:“本来处境就不好,我哪能给你诟病我的机会。”
血君咬了咬嘴唇,说:“我什么时候逼过你?阿玖也没有。是你对过去太介怀,谁也不相信。”
我打开了血君身后的暗门。
香案上有一盏古旧的青铜灯,是合我与血君二人之力造出的宝器,名唤离魂。手执此灯,可将魂魄完整地从肉身中剥离,穿行阴阳,畅行无阻。
仙族把莲烬封印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月君上界去寻,至今没有音讯。不得已,我只能点燃离魂灯,暂离身体,把莲烬唤醒。
我是莲烬选中的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要的只是决心。
我点燃灯芯,透过跳动的火苗,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离没有睡着,她赤着脚来到我面前,眼底发青。
“你要做什么?”她问。
这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不敢回答。
我没有完整的魂魄,一旦抽离,体内的一魂一魄都将回到莲烬身上。魂魄归位,魔帝苏醒,而我,我会怎么样,无法预测。
或许消失一阵子。
或许永远消失。
这是身为夜君的宿命,我以为我能坦然接受。
但此刻,我痛恨宿命这个词!
“哎呀!”我忽然大叫一声,血君吓了一跳,我说:“我该走了,很快就回来!”
离抓住我的手,说:“撒谎!”
她说:“嘴巴在说谎,眼睛却是不会骗人的。”
离扳正我固执的脑袋,指尖放在我的眼角,有什么东西,又凉又湿。我捂住眼睛,慌张地擦掉,但很快又有新的眼泪流出。离抱住我,手臂慢慢收紧,好像这样我就无法在她手里脱身。
要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让她安心,让自己下决心!
“离啊……”说出来的只有叹息。
我紧紧地贴着离,魂魄渐渐飘移,她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僵硬,睁大眼睛,嘴巴动了动,想要叫我的名字。离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一直是我追着她大喊,现在她终于站到了我的位置,想要叫我回头,却,叫不出口。
我忘了告诉她我的名字,我以为她知道。原来她不知道。
我听见血君说:“夜君的名讳,叫做莲初。”
仙族把莲烬封在一口井中,九九八十一阵,每个阵法都有一个幻境入口,足以令人醉生梦死。只可惜,幻境之所以害人,只因心中有念,天界的理法条律,于莲烬而言,不过笑话。
他们说,天,魔尊冲破封印,活过来了。
他们说,不可能,他不是魔尊,他只是夜君!
他们说,是魔尊,是魔尊,真的是他!
诛杀临渊,血洗无上神君府,我是莲初,也是莲烬。早在我抛弃夜君身体的那一刻,我们的神识已经合二为一。
魔帝临世,深渊大殿,万魔欢呼。
距魔界纪年还有七十九年,山林堆积白骨,风里装满黄沙,天空飘起血雨,大地遍布妖灵。这一次回归,比起七日节,更为疯狂。
而在灯火阑珊处,水色长衫的女子鬓间插着一支碧玉莲花步摇,临水而望。
莲烬看着水中的倒影说:“你动情了,何其愚蠢。”
莲烬说:“我让你代替我掌管魔界,可没有让你代替我去爱一个女人。”
俯视苍生的帝尊,怎能容忍自己去爱一个妖?他的夜君,当然只能忠于他,危险的感情,绝不能有。
水中倒影骤然扭曲。莲烬露出冰冷的笑意。
“混账东西,我可不愿意看到自己为情所困的丑态。”他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她对你是真心,我许你做回夜君。”
我在莲烬的魂魄中,只占很小一部分,如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挣扎着,传达意念,他的一行一止,我无法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