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美貌拐了只狐狸(76)
作者:深井病
寅时,一天中阴气最强盛的时刻,阴怀江和涂山月二人并肩行走于无边黑暗中。
冷风刺骨,狂风卷着白雾将巷道边的两排白番吹起,窗框被白纸糊住,模模糊糊映照出两团黝黑阴影。
偌大的村庄仿佛死去,没有一点声响。
“凝神。”阴怀江听到身边人极致压抑的呼吸,伸手握住了那人温凉的腕骨。
雪松般清冽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被人握住的手腕传来烫人的酥麻,涂山月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回握的冲动,但指尖还是受不了的轻轻颤动了几下。
“你的那颗珠子怕是快彻底融合了,今夜你就在一旁好好待着,别的什么也不要管。”阴怀江再次叮嘱他,环在那人手腕的掌心沁出无数细碎紫光。
醉人的光晕消失,又被黑暗包围。
“嗯。”涂山月低声应和,黑暗中,两指在尚有余温的腕骨上重重蹉磨,覆上了他自己的温度。
第四十二章 永生
王村与欢聚楼相距二十里,中间一条长河横亘其上,将两个村子阻隔成东南两半。
阴怀江还没走近,一股熏天恶臭铺天盖地涌来,两丈宽的河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臂,蝇虫满天飞,脚下土泥被血水浸透,一踩一个血脚印。
两人默不作声从木桥上走过,顺着血铺成的土路径直来到村口。或许村口这个词并不恰当,称呼为坟岗显然更合适。
茅草盖成的屋顶被掀翻,露出光裸、黑黝的斑驳墙体,只剩下半边的残垣断壁矗立在遍地血水和残体中,无数秃鹫俯在尸堆上分食所剩无几的腐败躯体。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血的味道。
“妖气很浓。”涂山月冷眼看着面前的炼狱,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阴怀江踩在血水中向前走,一只秃鹫正立在尸堆上啃食一副脑骨,黄浊的眼珠警醒地盯着四周。
他还没走近,巨大的黑色翅膀展开,秃鹫振翅飞走,却落到不远处的一根断梁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食物。
“和秀娘说得一样,这些人都被挖了心。”阴怀江微微欠身,地上腐败的右臂上隐隐绰绰可见一圈模糊红印。
“是魇鬼。”他笃定。
地上的这只手虽然只剩下半扇红,但只要是看过那只妖目的人,就决计不会错认。
两人顺着血水往里走,越往深处,血腥味越浓,妖气也越重,到了最后,阴怀江和涂山月甚至有了一种脑袋被按到血罐子里的窒息。
这里实在是人间炼狱,阴怀江却不知为何对眼前的景象有种隐约的熟悉感。
直到……他看到了那颗遮天蔽日的巨大梧桐。
是和魇世中一模一样的血色,一样的死寂,一样的永坠深渊的孤独。
唯一不同的是,幻境中的红枫树成了古梧桐,孤坐树下的红衣人如今也还站在他身边,白衣未染血,仍是道中人。
阴怀江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眼涂山月,涂山月似乎对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皱着眉,眼中依旧是冷色。
“过去看看。”涂山月抬脚往梧桐树走。
“阿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他问。
“哪里奇怪?”
“这些人的生魂并没有被囚在这里。”涂山月语出惊人。
阴怀江这才陡然惊觉,这个原本被魇鬼用作生祭场的地方居然没有一只魂魄!他光顾着看那颗梧桐,竟然连这般不寻常的事情都忽略了。
“他们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涂山月声音幽幽,不知是在问阴怀江还是在问他自己。
王村的所有人都被魇鬼拘走了魂魄,若按照阴怀江之前的猜测,是有人想要用这些生魂摆“摄魂”阵,炼一副不死不灭的傀儡身,可现在炼丹炉的柴火没影了,还怎么炼出仙丹?
但眼下这倒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两人眼前的东西。
一个怪物,或者说一个正在长成的“人”。
两臂宽的树干被掏空,灌满血色的粘稠液体,一个类人形的躯体浑身赤裸的从梧桐树中长出。
粗大的绿色树根盘踞在躯干四肢,胸腔的位置上有一颗红色心脏正在跃动。
“这是什……”阴怀江话未说完,异变突起。
满树的红色粘液被树根抽干倒灌进那具类人形的躯体里,灰绿的躯干迅速染红,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褪成雪白。
“他”双眼处的孔洞睁开,露出两只死灰冷硬的眼珠,光滑平整的面部逐渐扭曲,捏出了一张清冷昳丽的颜,最后一滴红色汇聚在眼睫下方凝成一颗摄人泪痣。
阴怀江:“……”
涂山月:“……”
活生生另一个涂山月!
“涂山月”嵌在面皮上的两只青灰眼珠在睁开的刹那变为浓黑,雪白的肌体上皲裂出黑色螺纹,裸露的心脏开始皱缩,“他”抬起胳膊,欶欶掉落的黑焦肉皮在风中焚灭。
“永、生、”
两个浑浊含糊的字眼吐出,“涂山月”在肉体消逝的最后一刻,指向了“他”的祭主。
阴怀江一把揽过涂山月,手袖挥舞击散了疾冲而来的黑焰飞烟。
参天梧桐从内里焚起炽烈火焰,烫人的火舌打在阴怀江脸上,可他却只能感受到瘆人的刺骨冰寒。
那个从树里长出的“他”究竟是什么?
还没等阴怀江琢磨出味儿来,更大的麻烦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