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为何那样(26)

作者:相吾


香爐裡的那點火自然燒不著厚實的本子,當岑嬰將它撈出來時,唯有書皮被燎出瞭幾個黑漆漆的小洞,並不影響閱讀。

當他把話本子掩藏在袖中帶回太極殿,並在洗漱就寢後,避著內監女使,偷偷點亮燭火,躲在床頭翻閱時,岑嬰還在自我安慰,他並非對謝相有不敬之心。

隻是有些好奇罷瞭。

岑嬰長到這麼個年紀,尚未通曉男女之事,這固然也有章貴妃勢力得勢,他不願被婚姻掣肘,更不願身邊插滿暗探的緣由在。

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有謝歸晏相伴左右,難免將岑嬰的眼光養刁,若要他自個兒選個稱心如意的女郎為妻為妾,是極為困難的事。

所以,岑嬰至今對床笫之事的瞭解,隻貧瘠地停留在春宮繪卷上。這樣的他,更無從知曉原來兩個男子也可以交合。

他以一種駭然又獵奇的心態拜讀完《阮郎歸》。

說實話,岑嬰在看這本書時,很難把文中那扭捏造作的言相與謝歸晏聯系在一起,讀到此賊屢屢犯蠢賣弄時,他更為憤怒,捉筆大批一通。

然,隻是紙上罵罵,又不能為外人知曉,到底不痛快,於是岑嬰披衣而起,喚來金吾衛郎將。

“寫書的蘭陵公子可曾捉到?”

他秉燭臨軒,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下,壓抑著怒意。

郎將道:“捉來瞭,正關在刑部大獄裡。”

岑嬰皺眉:“怎麼去瞭刑部?這樣的事,不好鬧到百官面前,罷瞭,朕改名再給錦衣衛開辟個新獄就是。”

他說著,跣足進殿,喚明洪。

明洪忙為他拾整衣冠,顯然是要趁夜色去刑部大獄。

天子貴足踏賤地,讓刑部上下誠惶誠恐,刑部尚書更是急急忙忙從床上爬起,跑來刑部接駕。

但岑嬰熟視無睹,徑自走下狹窄的石梯,穿過羊腸般的甬道,停在一間矮至腰側的牢房門口,他從郎將手裡接過燭臺,便叫旁人都退下。

然後他半蹲瞭身子,看著裡面用手銬腳鏈困住的書生。

“你就是蘭陵公子?”

那蘭陵公子擡頭,看到燭火掩映下,岑嬰如玉般的面容顏色,桃花瀲灩,便是含怒也帶幾分多情嗔意。

蘭陵公子受瞭刺激,猛向後退去:“陛下生得竟這般美!小生寫錯瞭,該把謝相寫得孔武有力才是,如此才配得上陛下。”

岑嬰“哈”瞭聲,顯然愣住瞭。

那句‘配得上’真如鼓杖擊磬,清音層層激蕩,震得他胸口發麻。

他遲疑地問:“你覺得朕與謝相和相配?”

蘭陵公子道:“相配!如何不相配瞭!陛下與謝相乃是當世的君臣佳話,正如秦孝公與商鞅,始皇帝與李斯,萬歷與張太嶽!”

岑嬰額頭青筋直跳:“聽聽你舉的是什麼破例子,朕與謝相就不能是劉禪和諸葛孔明嗎?”

蘭陵遲疑:“劉禪……有損陛下的形象,陛下為何不能是劉備呢?

岑嬰就不吭聲瞭。

他在懊惱,怎麼將心理話說瞭出來。

劉禪確實不是明君,他自比劉禪很失威風,可劉禪對諸葛孔明的絕不動搖的依賴和信任,才是他對謝歸晏的感情,

萬歷又算個什麼東西,明明是被張居正一手帶大,最後卻把張傢逼到那種地步。

他絕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禽獸。

岑嬰道:“你一點都不瞭解謝相,你寫的《阮郎歸》簡直在誣蔑謝相。”

蘭陵公子提醒岑嬰:“草民寫的整本書都在誣蔑謝相和陛下。”

岑嬰瞪他:“知道你還寫?”

蘭陵公子嘆氣:“因為草民當真覺得陛下與謝相相配。陛下或許不明白,這種相配不一定要指男女之情的相配,而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你們相識於微末,歷經風雨,是君臣,更是知己。草民一介書生,很羨慕這樣的情誼。”

岑嬰道:“那你就好好寫,不該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蘭陵公子皺著臉:“可那樣就沒有銀子瞭。”

岑嬰幾乎要被氣笑。

他並非好脾氣之人,在來刑部大獄之前,想的一直是該如何將這為非作歹、膽大包天的混賬書生淩遲再淩遲,可蘭陵公子脫口而出的般配二字,又讓他對這廝生出瞭惺惺相惜之感。

他幾乎要懷疑這蘭陵公子乃月老下凡歷劫,不然怎生得這樣一雙善識情誼的眼。

這廝甚至不知曉他和謝歸晏的相貌,便知他們相配!

岑嬰道:“身上可有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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