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看我(101)

作者:一明觉书


他父親為他打聽瞭一下左右,說慶雲村和五泉村的學堂都有在找先生,讓他去試試,他瞭解瞭一下,發現兩個村雖然都離大餘村不遠,可每個月的月銀差距很大。

五泉村的學堂是村民們衆籌所辦的,一月不過七百文,但慶雲村的學堂一個月卻有三兩——三兩,一年就是三十六兩,要知道* 在村裡即便是收成最好的年份,滿打滿算種瞭分到的三十畝地,一年至多也才三十兩。

他傢中也是因為母親事田,父親做工,如此才勉強供他上瞭鶴玄山書院,如果他能去到慶雲村教書,那所得的酬勞或許就可以抵消他屢試不中對傢中所産生的耗費和愧疚瞭。

唯一的問題,就是周直眼光頗高,教書法的是她舊年已經告歸的同僚,在青州府中頗負盛名,教史學的聽聞也是周直一手教出來的學生,文史案牘過目不忘。

教算學的元玉,那就更不用說瞭,他們同窗三年,他一向是張時象大人的得意門生,張大人還曾說過元玉若考官,或能承他衣缽——要知道張時象曾經官至工部尚書,坐下的都是一介白身的學生,有幾個能任尚書?

和這些人相比,即便自己詩文一項通達,也難說就有一定的把握,他父親勸說他去慶雲村試試,還告訴他曾在書院和他交好的玩伴是曾經的明州府令元方池的兒子。

父親的原話是——我和慶雲村的人打聽瞭一下,是這樣沒錯,既然母親曾是當官的,想是有幾分面子,聽說周令使也很看重他,你不如去找找他,或許能幫你引薦一下。

盡管他滿心的不情願,但現實擺在眼前,思量瞭幾日,他還是去瞭。

元玉是個非常玲瓏剔透的人,他隻是以探望為由在元傢吃瞭頓飯,提瞭一句自己不願再考的想法,元玉就主動詢問瞭他是否願意留在慶雲村教書。

那點羞恥和自尊被他的平和溫柔包裹,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周直考校瞭他詩文,倒是滿意,隻是策論顯然還差一點,不過有元玉代為引薦,再加上她一時間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於是暫時任用瞭他,削減瞭一些月銀,隻讓他教詩文,策論的課由她和元玉一起代勞。

一年二十八兩,或許對元玉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很好的數字瞭。

普通人活一世,不就是為瞭這些利來利往活著嗎?

他有什麼錯?

……

照壁後傳來一聲巨響,是趙闡音摔門而去的聲音,元玉坐在原地,臉上並沒有什麼難過之色,仰著頭看著天邊雲卷雲舒,反而感覺到瞭一絲久違的輕松。

朝來寒雨幾回眸(1)

臘月廿五之時, 慶雲村下瞭今年第一場雪,早上起來打開門,亮堂堂的一片映入眼簾。

元玉走到院中的枇杷樹下晃瞭晃枝幹, 白花花的雪簌簌地落下來, 露出深綠的闊葉,無聲地砸進雪地裡。

他隨手把身上的浮雪拍落, 拿過掃帚一點點地將院子裡的雪掃幹凈,又將元宵放到屋內取暖,重新料理瞭一下它的狗窩。

明日就要走瞭,元宵他自然是要帶走的,隻不過雪天跋涉,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

前幾日他尋瞭幾件舊衣拆開給元宵縫瞭件衣服, 裡面塞上瞭厚厚的棉花,今日剛給它穿上它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雪地裡打滾, 元玉看著被它糟蹋得不成樣子的花圃, 沒多久又把它重新栓在瞭院墻邊。

廚房裡的吃食剩得不多,隻有一些醃肉或是醬料,醃肉可以切開帶著給元宵路上吃,罐封的醬料則仔細包好放在一邊,到時候送到學堂給周直。

收拾完院子, 他回到屋中看瞭看——這個傢中的大部分東西都是他和李藏璧一點點添置起來的, 大到一個書櫃,小到一個硯臺, 他都能精準地想起它們身上所附著的那段記憶和時光,想要割舍實在太難, 要不然……隻能全部留存下來。

一般在村中,閑置五年以上的院子會默認交由村正處理, 所賣出的銀錢會記檔,等其主歸來交還,若無歸來便充做公産,用以辦學堂、種官田等事宜,現在他們住的這個院子也是李藏璧當年來慶雲村時從村正手中買的,所以他也可以去村正處將村頭村尾兩個院子全都買斷,言明不許他人踏入。

隻是想要買斷需要不少銀錢,他手中的碎銀怕是不夠,用銀票還得去鎮上的票號兌換,站在屋中思考瞭一會兒,他走到一個矮櫃前,從抽屜中取出瞭幾錠金子。

本以為此事不難,應該給足瞭錢記個檔就好,結果村正看瞭看那齊整的金塊,立刻誠惶誠恐道:“元先生,這是官銀啊,村裡可不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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