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行止和郗老夫人驟然一怔，眼中逐漸浮起不可思議的光。

鳳禾淚如泉湧，眼淚簌簌而落。

郗國公望著鳳禾，聲音蒼老卻溫柔至極，“阿禾，靠近些，讓我好好看看你。”

鳳禾哭著握住他的手，泣不成聲，她知道他現在是回光返照，可恨她滿身醫術，卻救不瞭他。

郗鳳禾，原來她的全名是郗鳳禾。

第 66 章

“你的眼睛長得很像你的母親, 鼻子像我。”郗國公雙眼紅的厲害，他努力壓住哽咽，問：“你母親……芙兒她……”

他再問不下去, 問出的每個字都令他心如刀絞。

郗行止猛地看向鳳禾, 不自覺想起在郯陰看到的那幅屏風，腦子裡如一團亂麻, 想到某種可能，心髒劇烈的疼瞭起來, 仿佛心口破瞭一個大洞, 寒風冷冷的往裡面吹, 痛苦要將人湮滅。

鳳禾知道郗國公時間不多瞭, 奮力將哭聲壓瞭回去, 盡量語速極快道：“母親已經在一年多前過世瞭, 走的很快, 沒有遭受太多痛苦, 她這些年日子過得還算安逸, 一直一個人帶著我住在帳篷裡，日子過得很清靜, 冬姨一直跟隨在母親身邊，照顧著我們，後來禦醫於明翁雲遊巧遇瞭我們，就定居在瞭郯陰，還娶瞭冬姨為妻, 我的醫術都是他教的, 他是我師父。”

她不想讓郗國公走的有遺憾, 盡量挑好的說。

郗行止拳頭收緊，大顆的淚滴落在地上, 他咬緊牙關，痛苦的捶著床板，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他心裡清楚昭華公主這些年過的究竟是怎樣的日子，更加痛苦萬分。

郗國公眼角淌淚，目中的痛苦堆積如山，仿佛要壓垮他瘦的隻剩骨頭的身體，“是我沒保護好芙兒和你……”

鳳禾看著他逐漸擴散的瞳孔，趕緊道：“我已經將母親的骨灰帶瞭回來，會將你們埋於一處。”

郗國公灰敗的眼睛緩慢地眨瞭眨，唇邊緩緩露出笑容，“能知道她這些年去瞭哪裡，還能死而同穴，我已經知足瞭。”

鳳禾含淚點頭，看著這個癡情瞭一輩子的男人。

郗國公眼睛裡滿是愧疚，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氣若遊絲，“爹爹唯一遺憾的，是一天都沒照顧過你……”

鳳禾將他的手放到臉頰上，他的手是那樣冰那樣涼，溫度在一點點消失。

她哽咽著喚出那聲陌聲卻親切的稱呼：“爹……阿禾很高興能做你們的女兒，下輩子再給你們盡孝……”

郗國公眼中浮起最後一抹光彩，唇角彎起微笑，低低的應瞭一聲，“好……下輩子，我們一傢人要一直在一起……”

郗老夫人直到此刻才明白過來他們在說什麼，震驚的往後退瞭一步，撞倒瞭桌邊的凳子。

郗行止看著郗國公漸漸白的幾乎透明的臉色，激動地大聲喊：“父親！”

郗國公撐起最後一口氣，握住鳳禾和郗行止的手，目光溫柔的看著他們，對郗行止道：“你以後要代替父親照顧妹妹、照顧祖母。”

郗行止使勁點頭，泣不成聲，“好！父親放心。”

“少年夫妻，未至白頭……”郗國公攥著手裡的繡帕，望著虛空中的一點，瞳孔漸漸擴散，“芙兒來接我瞭……她素來心軟，我多求求她，她說不定會原諒我……”

他長久的閉上眼睛，冰涼的手從鳳禾和郗行止交疊的手裡滑落。

“父親……父親！父親！”郗行止崩潰大喊。

郗老夫人嚎啕大哭，身體顫動著，幾乎要哭暈瞭過去。

鳳禾趴伏在父親的身上，感受著父親漸漸變涼的體溫，她捂著胸口，仿佛痛得喘不過氣來，初見就成瞭永別，她心裡恨極、怒極、怨極，眼中幾乎要淌下血淚。

再擡起頭時，她滿面淚水，眼中恨意滔天。

“李惠！寧蓉！”

郗行止哭聲一頓，恍然明白過來什麼，他擡頭看向鳳禾，猩紅的眼睛眨瞭眨，面色蒼白沒有血色，頹唐跌坐在地。

*

新建的月湖行宮裡，一片歌舞升平，行宮依山傍水而建，三面環水，湖水清透如碧玉，不時有錦鯉躍水而出，樓臺高築，湖面波光粼粼的閃動著清潤的光。

惠帝對新修建的行宮滿意不已，看得心花怒放，直說要夏天前來避暑，還說要再修一座宮殿，好用來避冬，那座宮殿裡要修建多個溫泉，隨時隨地可以泡澡，還要在冬天前建好，今年他就要帶著寵妃們去遊玩。

群臣一聽又要勞民傷財，心裡嘆息憤慨，卻敢怒不敢言，自從邊關戰事贏瞭之後，惠帝愈發得意，隻貪圖享樂，偏偏他根本聽不進去勸，最近已經斬殺瞭數名老臣，淩傢衆人至今還被關在大牢裡，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朝堂局勢愈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