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天师[探案](45)
作者:执簌
裴照等瞭半天,也不見身旁侍女上前斟酒,隻好自己取過酒壺,給自己滿上。
待他們走瞭,一旁扮作侍女的媚娘,跪坐後拿起酒壺,為他斟酒。
自那日以後,她與裴照已是許久未見。重逢時,二人的氛圍雖說不上硝煙彌漫,但也算不上友好。
媚娘死死盯著他的臉,沒註意杯中酒水早已漫出,將他的袖子和衣擺浸濕。
回過神後,她立馬放下酒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裴照見狀掃瞭她一眼,隻是皺瞭皺,並未說什麼。
他借口離席,倚靠殿外欄桿,就著月色,將袖口擰幹。
“這詩是你寫的嗎?”身後響起女子的聲音。
裴照回頭,看見媚娘拿著一張紙,質問他。
“是。”他望著媚娘的眼睛,沒有否認。
“啪——”
男人的頭一歪,面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紅的巴掌印。
他怔瞭良久,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沒有任何準備,擡手緩緩拭去唇邊血漬,輕笑。
意識到自己做瞭什麼,媚娘的手在顫抖。
還未來得及反應,裴照一把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拽,二人瞬間換瞭位置。高大的身影將她嬌小的身軀籠罩遮擋。
與此同時,他的身後響起瞭朝臣的聲音,“裴將軍,你怎在此?”
他語氣波瀾不驚,回道:“大病初愈,頗有些受不瞭酒氣。我出來透會氣便回去。”
待腳步聲漸行漸遠,裴照淡淡開口,“今日所見,不準說出去半個字,否則——”
這句話是對周圍的侍衛說的。
原是小乞兒的黑臉侍衛帶頭稱是,隨後一幹侍衛應聲附和。
雖然他們效忠皇帝,但在這皇宮裡待得久瞭,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是清楚的。
裴照仍握著媚娘的手腕,將她拽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後,松開瞭手。
腳下不再踉蹌,媚娘望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伶人不知興亡事,猶唱玉樹後|庭花。”
仿若字字泣血。
她紅著眼睛,哽咽道:“這世道給女子的選擇本就不多,成為伶人,彈唱亡國曲怎是我們的本意?”
“在你們這些男人眼中,我們女子,盛世就是傾國傾城,華美樂章。亂世便是紅顏禍水,戲子誤國,對嗎?”
面前的男人卻陷入良久的沉默。
見他半分解釋也無,媚娘自嘲一笑,“我原以為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沒想到,是我看錯你瞭。”
說罷,她將紙揉成一團,砸在他臉上,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瞭。
紙團滾落到一人的腳下。
一隻修長的手將之撿起,他起身,低聲問裴照:“為何不與她解釋?”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見瞭。
裴照轉過身,發現此人正是與他同年高中的進士,如今翰林院的翰林侍讀,秦忱。
“為什麼不與她解釋,這詩是我寫的。”秦忱將紙團捏在掌心。
裴照道:“不多時,聖上就會追究這首詩的來源,若他得知這詩是我寫的,或許會忌憚我手中兵權而不敢動我,可他若知道這詩是你寫的,你必定死路一條。”
“可你明明知道,這詩用瞭曲筆之法,背後真正諷刺的是聽曲之人。”說到這,他放低瞭聲音,“是陛下他們,而不是那些伶人,為何也不解釋?”
“她說得沒錯,妲己亡殷,西施沼吳,楊妃亂唐,古往今來將亡國之因推給女人的還少嗎?”
秦忱百口莫辯。
當年花石綱一事,有翰林學士寫詩勸誡陛下,結果被抓去砍瞭頭。
於是他提筆作詩,假借伶人暗諷背後之人。
雖然他們這麼做是為瞭煽動民意,激起輿情,逼迫皇上為瞭安撫百姓不得不出兵。
可終究是讓伶人們背瞭罵名。
……
《殿前歡》這首詩還是傳到瞭皇帝耳中。
李南錦聽到這首詩後勃然大怒,將手中琉璃杯捏得粉碎。
雖得知此詩出自裴照之手,但因為沒有實質性的把柄,李南錦不敢將他怎樣。隻能將傳播的源頭抓起來投入大牢,秋後問斬。
他想借此告誡所有人,若再有人傳誦這首詩,就聽到一個砍一個,殺一儆百。
這一舉措顯然沒有安撫百姓,反而讓民怨更加沸騰,各地隱隱有瞭起義之舉。
李南錦知道,他如果再不行動,這龍椅就坐不住瞭。
他無心夜夜笙歌,開t始頻繁召集大臣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