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墻高聳入雲，城門上掛有“安遠門”鎏金字樣的牌匾，下方緩緩出現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馬。

兩側旌旗開道，獵獵作響，陣陣馬蹄仿佛裹挾黃沙，撲面而來。

皇帝李南錦和衆朝臣守在城門口相迎，百姓們聞訊也已聚集在城門兩側。匆匆趕來的媚娘也混在人群中，與他們一同翹首以盼。

隻見為首那人穿著盔甲，坐於高頭大馬之上，右手執韁繩，左手托著瓷壇。一桿銀龍槍別在身後，槍頭噬瞭不少血，看上去寒光凜凜。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面如傅粉的少年郎。如今經過沙場的磨礪，皮膚早已曬成古銅色。俊逸的面龐也已褪去稚嫩，變得堅毅棱角分明，更添瞭一絲英武帥氣。

進瞭城門後，裴照翻身下馬，因著盔甲不便下跪，於是朝著皇帝行軍中之禮。

李南錦忙托起他的胳膊讓其平身，隨後哈哈大笑道：“歡迎裴將軍凱旋歸來。”

“多謝陛下。”裴照起身後，垂眸看向手中瓷壇，“壇內是戰死將士的骨灰。”

“他們都是與臣並肩作戰，為國捐軀的兄弟。臣不忍他們曝屍荒野，便將他們火葬收斂，帶回大梧安葬。”

“你做得很好。”李南錦拍瞭拍他的肩膀，扭頭命太監取走他以及身後士兵懷中的瓷壇。

隨後他轉過身，比瞭一個“有請”的手勢，“朕專門為你設瞭凱旋宴，今晚定要盡興而歸。”

“媚娘！”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正專註看著前方的媚娘聽見呼喊，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她回首便瞧見原先與她一同出宮采買的伶人在朝她揮手。

媚娘忙穿過人流，捂住她的嘴“噓”瞭一聲，隨後瞧瞭一眼身後愈漸遠去的旌旗人馬，才松開手掌。

伶人眨瞭眨眼睛，問她為什麼這麼緊張。可媚娘什麼也沒說，轉頭便朝著皇宮走去，腳下步子急促。

到瞭皇宮，蝶衣終於知曉為什麼她怎麼著急。

媚娘並未參與今夜凱旋宴的獻舞，但她又想參宴，於是就把註意打到奉茶宮女身上，偷偷賄賂她，讓自己代替她參加今晚宴會。

蝶衣不得不感慨她的膽子是如此之大，竟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扮演一出貍貓換太子。

凱旋宴上，媚娘果真如願參宴，並且很幸運地成為裴照的奉茶宮女，靜靜站在他身後，見酒杯空瞭便上前斟滿酒。

在皇帝的帶領下，衆臣紛紛站起朝裴照敬酒恭賀，嘴上絲毫不吝嗇溢美之詞。

裴照一一躬身回敬。

“裴大將軍，本公主敬你一杯。”柔柔的嗓音在大殿內回蕩。

此言一出，殿內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連裴照也微微怔住。

公主站起身，舉起酒樽，與他遙遙相對，那雙清澈瞳仁看起來坦坦蕩蕩，好似早已忘記當初嫌隙。

可在座的誰不知道七年之前，裴照就在這座大殿內，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當衆拒婚公主，令其難堪。

她離去前放下的狠話，讓所有人都覺得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就在裴照參軍的第三年，公主也到瞭適婚年齡，她雖不情不願，還是被皇帝賜婚嫁給駙馬。

駙馬爺正是當初與裴照同科的狀元郎，這件事連遠在軍營的裴照也知道。

或許她真的已經放下。

裴照大大方方地展顏敬瞭她一杯。

公主掩袖，仰面飲盡杯中酒。長睫垂下藏住眸中洶湧，她嘴角微挑，輕輕拭去唇邊水漬。

推杯換盞過後，緊接著便是絲竹歌舞。

哪怕是自己的凱旋宴，裴照依然興致缺缺，後來終於找到機會尋瞭個借口，出去透透氣。

他將手臂搭在殿外的白玉欄桿上，仰望頭頂的月亮。餘光中似是註意到守在殿門外的侍衛頻頻望向自己，於是頭也不回地問道：“為何一直看我？”

沒想到這個黑臉侍衛，聞言立刻擺正腦袋，盯著前方，一板一眼道：“皇宮守衛不能隨意交談。”

“皇宮守衛也不能隨意瞟人。”裴照輕笑道，“我準你開口，皇上不會怪罪t你的。”

他訥訥道：“我是覺得大人有些眼熟。”

“哦？”裴照轉過身仔細打量他的臉，“我不記得我曾見過你。若你覺得我眼熟，約莫是七年前見過我罷。畢竟在那之後，我就去瞭邊境。”

“你是……是裴將軍嗎？”他小心翼翼問。

見他點頭，黑臉侍衛終於沒忍住，沖到裴照面前握住他的手，顫聲道：“將軍，您還記得我嗎，您當年曾贈過我饅頭，我就是那個小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