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在王府久瞭，他才確認，這小子還真是崔霓瓔順手拉扯大的，可照顧孩子和養孩子終究天差地別，她手上的事太多，不能時時都顧上他，所以他隻能學會自己一寸寸往前爬。

而眼下，似乎也到瞭他做出人生第一個重要抉擇的時候。

“王爺不用再等瞭，”趙執走到魏文驥身邊，淡聲道：“不出意外的話，公主今日不會來舊宅，或許……以後也不會。”

魏文驥眸色一凝，轉頭看向趙執。

他們身在宮外，能打聽到的消息別人自然也能知道。

幽州左仁飛叛變，陛下卻在這時候不巧抱恙。

依照之前的舊例，自然還是昭鶴公主輔政，可這一次，情況卻有些不同。

而就在剛剛，皇帝連下兩道旨意，其一，幽州叛變，金池恐再生異動，而他離京多時，眼下關中空虛，應當即刻返回長安占據守勢，所以命永康王魏弓晞先行西進，以令關內步兵防守；其二，皇帝膝下無子，幸得三王回朝，現命建陵王魏誠監國，昭鶴公主輔政。

三王回朝之前，即便昭鶴公主手握再大權柄，也隻是輔政的角色，如今三王回朝，皇帝直接命建陵王為監國，便是將他橫插在昭鶴公主之前，昭鶴公主的一切抉擇，都有瞭監國制約，皇帝要分權制衡的態度已然明瞭。

趙執半蹲在魏文驥面前：“常常聽說，皇帝和殿下是多年的情誼，和幾位王爺卻不然。照這麼說，他這種時候應該更信任昭鶴殿下，就好像之前那樣。可事實卻不是這樣，您難道猜不出是為什麼嗎？”

魏文驥：“你想說，皇兄與皇姐之間有瞭罅隙？”

“誰知道呢。”趙執懶洋洋一笑：“你姐姐是個什麼性子，你能不知道麼。哄人的時候把人哄上天，翻臉的時候也毫不留情。萬一她就是和皇帝一言不合翻臉瞭呢，從前皇帝是她的儀仗，可以縱容她，但當他不再是她的儀仗時，麻煩就來瞭。”

魏文驥眼神一動：“你說皇姐不會再回來，意思是她與皇兄鬧瞭不快，未免皇兄遷怒殃及，所以要與身邊人避嫌，是嗎？”

趙執站起來，淡淡道：“大差不差吧。”

他看著魏文驥：“王爺聰明伶俐，就算沒有我多嘴，再多點時間自然也能想明白。隻是我覺得，王爺早一刻明白，就能早一刻做出抉擇。”

“抉擇？”魏文驥蹙眉，已然明白瞭他的意思。

若昭鶴公主真的因為某種原因被皇帝猜忌，從而開始架空針對，分權奪勢，那麼隻待這次風波過去，便是秋後算賬時。

皇帝甚至都不必親自動手，之前昭鶴公主雷厲風行查辦瞭那麼多人，那麼多樁案子，一旦她失勢，這些便全都會變成她的反噬，多的是人想要把她拉入地獄，狠狠報複。

所以，那些曾依附她的，依賴她的，即便隻是各取所需的人，眼下都要審時度勢，做一個明智的抉擇。

——是與她一同赴湯蹈火，還是明哲保身。

“王爺，你還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時候想要自保都是人之常情，沒有人會怪你。”

趙執忽然笑一下，十分越矩的伸出手，在小王爺的頭上摸瞭摸：“更何況，我們殿下還是個長情的人，在她心裡，一定是希望您好的。”

他點到即止，沖魏文驥一拜，轉身離開。

“站住。”魏文驥稚嫩的聲線猛沉，竟真的喝住瞭趙執。

他回過身：“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魏文驥盯著他：“剛才這些話，是你想與本王說的，還是皇姐讓你告訴本王的。”

趙執樂瞭一聲：“原來王爺眼裡，我與殿下這麼親近嗎？”

魏文驥全無玩笑，又問一遍：“本王問的是，這話是誰叫你說的。”

趙執眉梢微挑：“那自然……是小人私自揣度公主心意，是我說的。”

魏文驥平靜的看著趙執，稚嫩的臉上全是深沉。

“趙參軍，皇姐照顧我多時，眼下她遇到麻煩，我萬沒有棄她於不顧的道理。可恨我年幼言輕，力有未逮，若就你而言，本王要怎麼做，才能不成為皇姐的累贅，甚至幫到她？”

這話中似又藏話，趙執臉上的笑意淡去一層，走到魏文驥面前，重新半跪在地，與他平視。

“王爺怎麼會是殿下的累贅呢。若要我說，王爺眼下要做的，恰是好好保全自己。興許有一天，王爺會是殿下，唯一的儀仗。”

第 147 章

皇帝臨幸東都不過月餘, 又有大批官員一同遷來，無論是人員安置還是的政務處理都才剛剛理順，如今又要返回長安, 混亂程度比之前有過之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