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388)

作者:一笑笙箫


可當口供呈上,情況開始變得不同,因為矛盾的根源並不在於此次上榜考生與落榜考生之間的炫耀和嫉妒之心,而在於對此次考試不公的控訴和不滿。

據多名落榜考生口供所言,從縣級選舉開始,對考官和權貴的賄賂打點便數見不鮮,地方官大抵是位卑人微不敢做絕,還知道要五五對分,可越是往上,打點賄賂的跡象便越是猖獗,直至沂州終試,榜上有名者無一不是遵循此道出頭。

衆多的口供之中,竟然還夾雜一封血淋淋的自白書,言辭不可為不犀利諷刺,似是帶著必死決心,揚言朝中若是如此選才,倒不妨大大方方讓世傢權貴獨攬舉薦之制,絕瞭天下間空有滿腹才華抱負而無權勢的癡人之心,也好過自以為是一路拼殺,到頭來不過是讓人墊腳的笑話。

若這些還有人視作苦肉之計的狡辯,那麼接下來一部分供詞則令人大跌眼鏡瞠目結舌。

曲巖春宴時,張禾源曾在衆目睽睽之下直言奚落,諷刺落榜考生之所以落的敗局,正是因為他們不懂變通身後無人,又笑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心甘情願來給人當陪襯,他姐姐是張妃,代表張傢與王傢交好,如此雄厚靠山,他們拿什麼來鬥!?

諸如此類,字字句句,恰與那血書之中的自白條條吻合。

落榜考生心中本已不忿,聽到這樣的奚落終是忍不住還口回擊,沒曾想他們一兩句的回擊,直接引得張禾源等人動瞭手,這才有瞭後面的毆鬥。

至此,朝堂上維持多時的爭議忽然歇瞭菜,那些貶斥寒門學生沒有眼界心胸的朝臣一個個噤若寒蟬,甚至連目光都不敢多擡一寸,心中一重驚夾著一重疑,王梵更是臉色煞白。

張禾源到底是何等蠢笨之人,隻是通過瞭一個沂州考試而已,都還沒有拜官定職,到底誰給他這種底氣說這種話?

最重要的是,從整個春宴毆鬥開始,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暗中推波助瀾,又像是早就籌備多時,就等著這一個引子來引火燎原,成不可抵擋之勢。

可心中縱然有疑,嘴上卻不敢再貿然開口,畢竟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在整個選才考試中沒有沾染分毫利益,這時候誰敢冒頭,必然會被第一個盯上。

但這並不代表沒有人敢提。

當日曾就朝中官員為官不正、私德有失、屍位素餐而痛斥彈劾的謝牧晗站瞭出來,作為擡院最年輕的禦史,謝牧晗早已一戰成名,沒有什麼是他不敢說,也沒有什麼是他不敢疑的。

當著門朝文武,謝牧晗就張禾源一幹人的反應生瞭疑,總覺得這場毆鬥來的蹊蹺。

對!就是這樣!

謝牧晗起瞭個頭,以王梵為首的朝臣相繼就這一點提出質疑,若是張禾源真的是被設計陷害,才是這件案子中最值得深究細查之處。

魏璠由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表態,隻是面色沉冷的看著這些人爭喧躲禍,默然的嘲諷始終在眼底蕩漾。

就在朝臣的疑心越拱越高時,沂州再次送來消息。在徹查此案的過程中,沂州折沖校尉史進與身在沂州的監察禦史自然也看出瞭張禾源的異常,甚至不止張禾源,以他為首的一批人在當日都表現的格外過繼,言辭也大膽離譜。

所以在收押瞭衆人之後,監察禦史立刻請瞭大夫來查看這些人,最後得出結論,他們不過是嚼服過混瞭逍遙散的檀香木罷瞭。

逍遙散隻是民間稱呼,在權貴之中,也叫神仙散,是一種激情助興之物,是寫文賦詩對對坐清談時的一種輔佐之物,適量服用可激發情趣,據大夫診治判斷,張禾源等人都服用瞭微量的逍遙散,這才使得他們在春宴那日得意忘形,絕對談不上是得意忘形,換言之,就是情緒上瞭頭,一時繃不住話,想什麼就說什麼瞭,張禾源那些大方的厥詞,在逍遙散的作用下,反倒成瞭板上釘釘的招認,也將剛剛借力企圖翻身的一些人再次拍癱在案板上。

然而魏璠在看過最新的進展後,開口卻問瞭句:“有沒有哪位愛卿能給朕解釋解釋,這口嚼檀香,是個什麼趣味?”

魏璠雖然也算馬上皇帝,但在他接掌大局之前,也安安逸逸當瞭多年的齊王,這些士族權貴奢靡的做派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此刻這樣問,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朝堂上一時死寂沉沉,甚至一些頗有此好的朝臣臉色都開始青青白白,氣息不暢。

最後,還是謝牧晗回答瞭新帝的這個問題,身為禦史,首要職責就是糾察百官,陛下登位以來,為瞭重振民生,處處開源節流,朝臣非但不效仿助力,反而在戰火將將平息之時企圖繼續延續從前的富貴榮華,這實在不是國之棟梁應該有的品格和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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