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14)

作者:一笑笙箫


敢情他今日不是來送別的,是來監督皇帝少偷懶的。

霓纓亦拜道:“此行時間有限,半刻都不該耽誤,霓纓就此別過。”

魏璠:“……”

……

江風鼓帆,岸上人物漸行漸遠,佇立許久的天子終於在臣子的催促下蹬車回城。

來自岸上的視線消失的剎那,霧爻渾身一松就地坐下,靠著欄桿伸懶腰:“終於走瞭,再盯會兒我臉都要僵瞭!”

話音剛落,自船首處走來一人,霧爻當即跳起來抓住霓纓的手,假惺惺揩掉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珠,慘兮兮安慰:“女郎,我知道您舍不得陛下,我們很快就回來瞭。”

霓纓抽開手,那人已走到跟前。

“船上人貨皆已查驗完畢,並無異樣,女郎盡可放心。”

霓纓:“耿校尉……不對,如今應是左衛郎將才是。”

霧爻看清來人面孔,驚喜道:“陛下派來保護女郎的是你?”

耿馳點頭:“是。”

霧爻握拳敲掌,高興之餘,又有點好奇皇帝到底是怎麼點兵點將點到瞭耿馳。

霓纓將耿馳上下一掃,目光落在他腰間一枚青玉上,笑笑:“看來左郎將這一路沒少費心,未來的皇後娘娘相當倚重你。”

耿馳下意識摸瞭摸腰間的青玉,忙道,“若非女郎點撥,在下早被那王娘子繞的雲裡霧裡,何來倚重一說。”

其實今日王氏也來瞭,隻是馬車停在遠處偷瞄,耿馳就是趁著皇帝與霓纓依依惜別時悄悄去過一趟。

王氏也不傻,即便心思昭然若揭,話術上仍然體面——

她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能倚靠的隻有陛下。

聽聞陛下與崔娘子情深誼厚,本有意結交,奈何崔娘子不知因何原由來瞭京城又要走,陛下身系國務,定然無法前往,若路上有個心思細膩之人相隨,崔娘子有什麼事都能即刻回稟,她與陛下也能放心許多。

耿馳並非王氏的人,但王氏這番話,明裡暗裡是在給耿馳送投名狀。

於是,她又提到瞭耿馳的父親,兵部尚書耿長錚。

耿長錚本是魏州長史,因響應齊王平亂,被封兵部侍郎,後又改封尚書,參議朝政,劇要更甚。

單看耿長錚的個人履歷,倒也不算太差,可橫向一比,差別就出來瞭。

裴崇炎比耿長錚年輕得多,更未隨天子出戰,卻因出身裴氏,年紀輕輕便位居吏部尚書之位,受天子信任倚重的程度更深。

而耿長錚軍職出身,憑軍功晉文職,文武官員之間沿襲多年的相互鄙夷,在如今的朝堂也不例外。

武官瞧不起文人領兵,文士同樣蔑視粗魯莽夫朝堂亂嚷,耿長錚如今處在這個位置,勢必每日糟心,還不如昔年領兵殺敵來的痛快。

所以王氏給出暗示,但凡耿馳此行能替她盯住崔氏,日後她成皇後,以王氏之名,必會庇佑他耿氏在朝堂的一席之地。

當然,即便耿馳不忠反悔她也不懼,畢竟她從未明確說過要耿馳監視崔氏。

至於那塊青玉,是王氏來時隨手買的心意,牽連不上她,因與耿馳這身行頭不太匹配,不像是自己搭配,霓纓才猜到是臨時得贈。

對於王氏的心思,霓纓全然不在乎,倒是提及其父耿長錚:“耿尚書隨陛下作戰多年,為人不拘小節看重恩義,如今要他日日點卯,與一群文士爭議國事,真是為難他瞭。”

耿馳沒有說話,但心裡清楚陛下如此安排,純屬無奈之舉。

先帝以武定國,當年隨先帝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都已各據一方。

昔日陛下還是齊王時,各道時常有兵將反叛,今朝登位,當務之急是要用自己的人占據軍事重地,即便不能替換那些暗藏變數的舊將,也要建立制衡之勢。

可齊王手下多大將而少善謀文士,若將人都用於制衡老將之上,能留在朝堂助他的人就少瞭。

所以陛下才會以立後為誘拉攏瑯琊王氏,加上本就支持他的崔氏和裴氏,以及耿馳父親這樣臨時頂上來助陣的從龍功臣,倒也能撐一陣。

等到陛下把軍鎮大權收入囊中時,自然輪到朝堂洗牌,而適合置於朝堂的人選來源——

耿馳看瞭眼身邊眺望的女人,順著她的目光一並看去,是他們此行的方向。

江南。

……

頂空突然響起一道尖鳴,耿馳擡頭看去,見海東青當空盤旋,隨著霧爻含指吹哨翩然而下,穩穩落於她手臂上,霧爻取下腳上的紙卷,遞給霓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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