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91)

作者:雕弦暮偶


數不清的孔明燈趁夜而起,整個望都夜空光亮璀璨。

偶有幾個雜耍攤子,鉆圈、扔罐、吐火,操控活靈活現的木獸。

禦林軍三千人,今日,大部分有要務,仍留瞭少部分沿街巡邏,將一切危險扼在萌芽。

來人彙報:“還未有發現……”

但隨著他話音未落,一道竄天火光,自雀樓高臺拔地而起。綻開朵朵煙花。

“咣——”隔城相望的北邊東角,也傳出一聲巨響。似是有物爆炸。

謝旻先坐不住瞭:“是北宮!北邊城門是昔帥在把守對吧?”

宣榕卻隱約察覺不對。她抿瞭口茶:“哪個人逃命……會大張旗鼓昭告天下——讓昔大人增兵回調!來這裡!”

謝旻瞇瞭瞇眸:“是要堵人嗎?那不該去南門……?”

“不是。”宣榕豁然起身,“保護百姓!”

果然,像是印證她的猜測,短短半盞茶時辰後。

有兩縱六匹烈馬沿路狂奔。四個死士騎馬當街開道,似是全然不顧前方有人,見到人群速度不減反增,後方尾翼,二三十個精銳步行斷後,著實強悍,腳程居然不輸快馬多少。

而被他們護在中間的,有兩人。一樣容貌,一樣打扮。在街口出,不假思索分道而行——

又是讓窮追不舍的禦林軍被迫一分為二。

可想而知,在此之前,也“分”瞭不少次。

一時間,尖叫四起。水洩不通的人潮艱難地向街道兩邊湧去。

宣榕臨街而望,默不作聲,而一旁謝旻早就震怒:“禦林軍不是佩瞭刀劍弓弩嗎?讓他們射馬!!!”

路上其實不乏巡邏禦林軍,但他們得見縫插針從馬匹蹄下撈人、謹防踩踏,無暇堵人。隻能眼睜睜看著烈馬一騎絕塵,然後在某個雜耍攤面前站定。

而那雜亂喧鬧的賣藝小攤,停瞭一隻半新不舊的“吐火鳥”。死士下馬,捯飭幾下,斑駁的鐵痕瞬間剝落,露出精致的鐵鋼色澤。

緊接著,蒸汽嗡鳴,轟然一聲,那鳥如鳶鸞,載上三名死士和他們護在中間的男子,升騰而起。與孔明燈一道,飄然於空。

這時,所有人才看清瞭男子的容貌。

這人英俊。但英俊得有點脂粉氣,像是年幼時刻意培養出的女氣——就像昔詠在年少時,刻意培養出的英氣。

桃花眼,桃花唇,像極瞭幽暗深水裡的毒蛇。

謝旻咬牙念出瞭他的名字:“衛、修。”

可謝旻在樓裡,站在鳶鸞上的衛修看他不到。隻是垂眼看地。

鳶鸞隻能坐四人,剩下的幾十死士,皆被羈押。全都咬開牙內毒藥,當場斃命。

而與此同時,有女子縱馬追來。她高束的馬尾被寒風拉成長線,眉眼淩厲,看到鸞鳥高升,想也不想,迅速搭弓一箭——

在堅硬的玄鐵上碰濺出火花,沒射入,但成功讓飛鸞狠狠一晃。

這吸引瞭衛修的目光。

他眸光含情脈脈,像是看著相處多年的情人,同昔詠遙遙作揖,親昵道別:“趙將軍,一年未見,別來無恙啊。送你一份臨別大禮,不知你是否喜歡?”

說著,他在逐漸升騰的飛鸞裡站定,任由北風吹拂衣擺和鬢發。一指近在咫尺的雀樓看臺,好看的唇瓣吐瞭兩個字:“火起。”

隨著他話音落下,雀樓那些堆積在一起、正準備漸次燃放的煙火,忽然炸開鍋。火苗從上蔓延,而下方也似有呼應般,圈繞整棟樓閣,火光四起。

有人放瞭火。

雀樓裡四五百夜遊之人,發覺不對,吵嚷地奔至窗邊。皆是目露驚惶。

昔詠眸裡也瞬間燃起怒火,一夾馬肚,是要追擊。

宣榕將這一幕收歸眼底,面色如常地一嘆:“別追瞭。”

旁邊,禦林軍副指揮使愕然:“啊?!”

宣榕長睫微斂,淡然自若道:“讓昔大人調兵回來,救雀樓百姓。好在旁邊就是護城河支流,救火不難。隻是先記得喊一嗓子,讓裡面人別急,否則會有人驚慌跳樓的。”

副指揮使不甘心至極:“可郡主……難道就讓他這麼跑瞭嗎……?!他一人抵得過萬人啊!”

宣榕溫聲道:“圈瞭七年的西涼棄子,我不懂怎麼抵得過萬人。”

“他到底是西涼皇室血脈……”

宣榕微微一笑:“儲君的位置,千人出謀劃策,萬人前仆後繼,放隻猿猴也能坐得威風,雀樓裡隨便挑個人來,恐怕也不輸給他。他算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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