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72)
作者:雕弦暮偶
宣玨卻俯拾瞭幾頁起來,拍拍灰,道:“都是心意,留著無妨。”
長公主明顯懶得管,坐回案前,招瞭招手,大大咧咧使喚首輔大人:“離玉,來替我磨會墨,今日得瞭首新詩,一個小姑娘寫的,我覺得寫得甚好,抄給你看。”
“稍等。”宣玨卻道。
他指尖撚開一頁紙,經過數月香火、幾年光陰,這張曾經供奉佛前的舊紙生瞭裂痕。
上面字跡筆鋒淩厲,口吻虔誠。
願受業火焚身之刑,祈郡主一世無虞。
近幾年,有激進教徒喜用阿毗地獄,代願起誓。刀山火海、油鍋抽打,不一而足。“業火焚身”用得最多。
但多數是希望仇人過世,自己滔天富貴,鮮少有人這樣為旁人祈福。
誰會願意為一個素昧平生之人,發如此毒誓呢?
宣玨垂眸看著短短十來個字,終是一嘆,將這張紙拋入成千上萬的紙條裡。
*
又過瞭幾日,臘月二十一。
公主府開始瞭轟轟烈烈的掃塵除灰,哪怕是隻路過的鳥雀,侍從們都恨不得把它打下來,好生清洗一番,再放飛回去。
宣榕被嗆得咳瞭一上午,下午終是忍不住,抱著那隻三花貓就逃出瞭傢。
容松容渡休瞭假,自然緊跟著她作護衛。走出府好一段路,容松才長舒一口氣:“終於敢呼吸瞭!每年臘月二十都打仗似的,太激烈瞭。郡主,今兒去哪玩呀?”
宣榕行在人潮擁擠的長街,她今日一身淺杏長裙,發佩明檔。除卻容貌更為精致出塵,和望都尋常貴女並無二致。她想瞭想道:“護國寺聽佛講?”
容松垮瞭臉:“不瞭吧……?不想去……”
宣榕便道:“藏書閣去淘淘舊籍?”
容松艱難道:“還能換個嗎?”
宣榕想瞭想:“墨韻閣找大師對弈?”
“……”容松沉默半晌,“郡主,我們換點有意思的事情吧。比如,聽說宋灼上午在賭坊和人賭博,輸得褲衩子都不剩,最後對方賭他一條腿也贏瞭。下午,繼續賭第二條腿,我們要不要去湊個熱鬧?”
一旁容渡沒好氣喝道:“是你想去來一局吧?!宋小公子他不著調也就罷瞭,你再給我混日子試試?”
宣榕失笑,道:“好啦好啦,去去去,聽阿松的,我們去看一看。正好,我也想見見宋灼。”
說著,她就跟在容松身後,在人山人海裡,向城西的賭坊走去。
這傢賭坊名為朝天閣,占地頗廣。招牌刻字入木三分,據說是由田閣老親筆所撰。
賭坊數層,每一層都臨瞭街。隱約感受到裡面沸反盈天、呼聲嘹耳。
容松是常客,甫一進入,隨手招瞭個小廝問道:“宋灼那局在幾樓啊?”
“三樓!”
於是,消息極為靈通的小容大人,就施施然帶著從未踏足賭坊的小郡主上樓。上到一半,他回過神來,大驚失色:“郡主,你說我把你帶到這種地方,殿下不會打死我吧?!”
宣榕微笑,錯過他緩步上樓。
容松瞬間蔫瞭,猶猶豫豫跟著。
三樓氣氛更為熱烈。賭博也好、戰事也罷,能催發人的熱血激情,若是給輸紅瞭眼的賭徒一把刀,說不定真能把對傢殺死。
宣榕掃瞭眼圍桌而呼的人,剛想問容松你可認識宋灼。
卻在嘈雜紛亂裡,隱約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靠椅而坐,坐姿慵懶隨意,正在給立於護腕的玄鷹喂食,他笑得漫不經心:“喏,我就說不要沖動吧,宋公子,你又輸瞭,待會是打算爬著下樓嗎?”
容松悚然一驚:“不是??他?和宋灼打賭的是他??我操,搞什麼鬼?”
宣榕微微一頓,懷裡三花貓叫瞭一嗓子。
那人似有所感,側眸望來。
所屬
見到宣榕, 耶律堯明顯驚訝,一挑長眉。又將目光放到她身後容松容渡身上,略一思忖, 似是瞭然。
而他護腕上的追虹卻興奮不已,展翅要撲來, 被耶律堯擡指按住。
他慵懶斜靠, 不溫不火地沖容松容渡打瞭個招呼, 但沒點破兩人身份:“巧啊, 兩位大人也來玩,今兒不用當值?”
容松皮笑肉不笑:“……隨便逛逛。”
他劈開人群走過去,壓低聲含混道:“這是望都啊!不是北……閣下能否收斂一點?!忘瞭誰帶你回來的?真惹出亂子, 會牽連到……”
他想提宣榕又不敢提,一句話斷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