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71)
作者:雕弦暮偶
從小到大,周圍人總喜歡用誇張的方式贊她,宣榕完全沒當真,沉吟道:“那……會是誰呢?”
宣玨將棋子撚回棋盒,道:“你從誰能得益分析,猜得不錯。但還有一點,絨花兒,你沒敢說。”
宣榕沉默片刻,道:“律法……?”
宣玨頷首:“章平其妻傢族盤踞大理寺已久,而永昌侯府那位世子宋軒,和季檀交好。同在監律司任職時,之前一直關系不錯。若宋軒不調任河東,他說不定會是世傢貴族裡最先支持季檀變法之人。”
宣榕怔愣喊出季檀的字,道:“……庭芝知道……宋軒奪人妻子之事嗎?”
宣玨道:“估計知道。監律司下屬都說兩位前幾年有過紛爭,數月不合,最後宋軒登門,與季檀夜談,此事也未曾翻篇。但在此之後,季檀對他沒有好臉色,算是斷交瞭,倒是宋軒仍舊以禮相待。你不在京中,不太清楚,當時都說永昌侯府世子重情重義。”
宣榕差點沒被這句“重情重義”噎住。
他的重情重義,就是以權勢為囚籠,用夫君性命為要挾,強取豪奪一個女子兩年。而對於地位平等的同僚,又是另一副謙遜有禮的面具,不荒謬嗎?
她緩瞭緩才道:“也就是說,後兩個案子,算是把支持的勢力自除兩翼。對吧?那可能的人……也太多瞭。滿城上下,少有人希望變法。”
宣玨不置可否,溫聲道:“不要思慮過多,既然回傢,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與友會談也好,去護國寺看望一下釋空住持也好,或是在望都裡尋尋年味,都好過在朝政雜事裡煩憂——天塌下來還有我和你娘頂著呢。”
宣榕含糊地應瞭聲,又聽見父親來瞭句:“對瞭,北疆那位也到瞭吧?你把他放哪兒瞭?”
宣榕答道:“西城客宅。”
宣玨屈指在桌案輕扣。
這個動作,父親一般是心底有事沉思,宣榕本以為他要指點幾句,沒想到他隻道:“嗯。”
夜間用過晚膳,已是深夜。
宣榕被父母催促著去早睡,但她一年未歸,本也念傢。
便賴在書房跟著兩人一起批示政務,看父母越看文書越神采奕奕,她睡眼惺忪地打瞭個哈欠,納悶道:“怎麼搞的你倆才像十七少年……”
長公主開始笑著趕人。
宣榕隻好起身,回去休息,她困得眼皮打架,在拐角處撞上書架。
人沒事,書架晃瞭晃,陳年的雜物坍塌落地。宣榕差點沒被一堆紙頁淹沒。
其中一頁被她頂在額頭,拂下一看,長條紙張泛黃,上書:
“昭平郡主身康體安,福壽連綿。”
字不好看,像是沒什麼文化的人照葫蘆畫瓢,謄寫上的。祝福詞也稀奇古怪,哪有祝少年人福壽連綿。
宣榕愣瞭愣,一看落款時間,果然是昭平元年——
那年舅舅替她祈福,改瞭年號,大張旗鼓令天下人為她祈祝。
再加上她在江南幫瞭不少人,許多寺廟也掀起瞭為她祈願之風,很多百姓順應潮流,即使不識字,也會照著抄些吉利祝福語,掛在樹上,供在廟宇。
她又隨手看瞭幾個。
“願昭平郡主身強體健,永遠喜樂”。
“郡主我想吃糖,可以保佑明天哥哥買糖給我嗎”。
“天下太平,萬順安康”。
“給郡主供奉花燈,希望郡主賜福,讓我登科高中”。
也不僅僅是為她祈福,小半暢所欲言,在後面也抒發己願。
宣榕當時病沒好全,自然沒親眼看到過這些祈祝語。
沒想到,傢中竟然藏瞭這麼多,她不由驚喜道:“爹爹,娘親,居然有這麼多嗎?”
父母被紙張天女飛花的動靜驚動,快步走來。看到宣榕站在小山堆裡,沉默片刻,宣玨道:“……不,這隻是一個寺廟的。”
宣榕:“???哪個寺廟,這麼多?”
父親側瞭側頭,輕咳瞭聲:“寒山寺。”
宣榕遲疑道:“怎麼……隻帶瞭寒山寺的?”
父親含糊道:“這不是怕你看到太多,於養病也無助麼。況且,有的祝詞不是那麼好。”
宣榕還想說什麼,就被娘親一把薅出來。
謝重姒對旁邊葉竹吩咐道:“快把絨花兒帶回洗漱,差幾個人來收拾這裡。”
宣榕:“???”
她備覺怪異,一臉茫然回瞭院裡。
而書房裡,謝重姒站在浩瀚的祈福書裡,同樣頭疼:“……都和你說,一把火燒瞭好瞭!也不知道你當時想什麼,非得把這麼多紙頁,千裡迢迢從江南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