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267)
作者:雕弦暮偶
此言一出,有理有據,又有佐證。
若再有人辯駁,那就是真的承認“女不如男”。這話私底下關起門來討論沒事,但有個能和太子分庭抗禮的昭平郡主戳在這,在場愣是沒一個再敢反對。
等到贊同昔詠掛帥之聲漸起,宣榕又不動聲色退瞭一步,道:“若是哪位大人實在反對,也可舉薦你認為合適的人選。不過換瞭不同的將帥,北疆那邊應當也會有所調整?”
說著,她看瞭哈裡克一眼。
哈裡克默默地踢瞭踢耶律堯椅腳。
耶律堯回踩瞭一腳,哈裡克隻好齜牙咧嘴地道:“那是自然。昔將軍對敵有經驗,早年也挫敗過西涼,我們信她,也會派人跟上。若是其餘將領,我們這心裡頭難免打鼓……總不能讓人去送死……嘶,要我看別折騰瞭吧就昔詠吧她不上還有誰能行啊總不能找那些連我的敗仗都吃過的廢物吧?”
換帥之聲煙消雲散——本就是圖著有功無損去的,若是自擔風險,誰願意去當這馬前卒?
一個推薦不好,打瞭敗仗,還得受牽連。
沒人願意做著虧本買賣。
於是談判順利,皆大歡喜。
整殿兩國雙方五十餘人慢慢散去。
就在耶律堯也要隨之而退時,有隨侍過來道:“內閣那邊想請您談事,勞請您過去一趟。”
耶律堯心底有數——這應該就是首輔有請瞭。
這是他第二次進入內閣庭院。
前一次是在燈火幽微的深夜,這一次卻是豔陽高照的晴天。
這時才發現庭院典雅,亂石花木,移步異景,頗有江南風味,想來也能猜到是誰的手筆。
而今日並非休沐,首輔正坐在案前票擬。官服加身,溫潤清雅,見到耶律堯來,緩緩放瞭筆,溫聲道:“來瞭?坐。想喝什麼,我這兒別的不多,茶品琳瑯,昭平每次來總得點一盞。”
耶律堯落座,要瞭一盞西湖龍井。
不同於長公主的率先發難,宣玨沉穩清和,頗有耐心地問道:“你有什麼想先問我的麼?”
他等這個晚輩問些許疑慮之事。
也好有個溫和的開場,方便談話。
“有。”誰知道,耶律堯正色道:“您看聘禮怎麼安排合適?”
宣玨:“…………”
結盟
好在首輔大人見慣大風大浪, 沒大驚小怪,隻微訝一瞬,轉而溫聲笑道:“事關皇傢的禮儀瑣碎, 這麼多年都是禮部在操持打理,你問我怎麼合適, 我也不知詳情。你若想知道, 過幾日我讓禮部和你商議。”
耶律堯應道:“好啊。一切以齊為準。”
宣玨:“……”
耶律堯見他失笑搖頭, 笑問道:“您覺得我太急躁瞭麼?”
宣玨寬和道:“倒也不是。隻是, 我以為你迫不及待想問的,是江南諸事。”
耶律堯從善如流:“我確實心存疑慮。”
有宮人奉茶過來,他接過, 道瞭聲謝,又道:“比如, 您當年既然發現瞭我的身份, 為何不戳破呢?”
宣玨緩聲道:“你那時打算害昭平?”
耶律堯道:“怎可能。”
宣玨道:“那為何要戳破?”
見青年微微一愣, 宣玨淡淡道:“她那時心緒不穩,我本想著讓她去見識一下三教九流, 直面人心險惡,積攢點怒氣, 換取點生氣。但後來轉念一想, 有個素有經驗的人護持一下, 也不是壞事。”
人生在世,總能遇到各種不平不忿。
正常而言, 要麼逃避, 要麼反擊, 這是千百年來萬物靈長所遵循的法則。但宣榕當時卻在對內自責,自攻幾身——
就像金塑玉刻的神像, 她的喜怒被束縛住瞭。
這不對。這不應該。
若如佛傢講究因果,那善惡有報。
不應該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但該說不說,耶律堯恰恰是最擅長直面惡意並奮起反擊之人。
果然,耶律堯毫不忌諱地一笑:“我嘛……確實很有經驗。”他眨瞭眨眼,將目光投向一旁兵部上奏時,擺放好的沙盤,道:“不僅如此,行軍作戰我也略有心得,您今兒可是還有事吩咐?”
宣玨站起身,從容不迫地走到沙盤前,沉聲道:“不算,說來還是向你討教——若要打得西涼心服口服,你說得打到哪裡比較好?”
首輔都站瞭,耶律堯自然沒有再坐的道理,他放下茶盞,跟著起身。
沙盤之上,佈置西涼整國、北疆南線和大齊西境的地形圖。山川河流、城郭草木,皆在方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