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224)

作者:雕弦暮偶


而耶律堯一上午都不見人影。

宣榕從斟酌用詞,到思緒放空,再到邊靠坐床榻開始翻起閑書,邊留意門外動靜。但一直等到用過午膳,要等的人也沒回來。

於是,積攢起的那點興師問罪沖動,也散瞭個幹凈。

索性當做昨晚無事發生。

宣榕垂下眼簾,初晴後的烈日投射而來,睫羽留下兩道扇形的弧影,她就著這一剪窗光看完這卷遊記,又把書頁擱置一旁,剛琢磨著要不要打發人去問問,就聽見門開踏步之聲。

隻見耶律堯一言不發走進,身後跟瞭個四五十歲左右的長衫女郎中——安定這邊的醫師多戴方帽,著長衫,很容易分辨出來。

想必一路早已說好,那位女郎中甫一照面,就行瞭個禮,慈藹地道:“聽聞貴人身子欠安,我醫術雖不頂尖,但也略通一些推拿按摩之術。您若不嫌棄,待會就可以讓我試上一試。”

原來是出去找郎中瞭。

宣榕靜靜地看他們半晌,露出個笑:“好,這幾日勞煩先生。”

慣來行醫看病之人,手法確實要比軍戶輕柔得多。

屏風隔絕室內室外,耶律堯自覺避到瞭室外,宣榕便任由郎中替她把脈上藥,不出片刻,她就被又是按又是揉得有點困倦。

輕闔瞭眸子,忽然聽到大夫感慨道:“貴人這樣貌生得面若觀音,雍容清貴,好福氣呢。我看到過很多女郎畫觀音妝,都沒您來的貼合。夫君也是個知道疼惜人的,詢問瞭一整個街的醫館才敲定我,生怕您遭瞭罪。”

宣榕閉眸不語。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有時候言多必失,反而習慣瞭吝嗇言語,任由臣下揣摩逢迎。

久而久之,遇事倒也不急反駁。

而郎中似是以為她不好意思,笑瞇瞇地道:“方才診脈,看您氣血不暢,脾胃虛弱,可也要順道開點方子溫養一番?否則您二人在子嗣上恐怕得費一番折騰。再者,年輕人龍精虎猛,容易沒輕沒重不知節制……”

眼見她越說越離譜,宣榕不得已開瞭口:“李大夫,他不是我夫君。”

這兩人雖都生得一等一好看,但樣貌一清一濃,不可能是兄妹,又如此上心盡責,超出臣屬關系,郎中自然往夫妻上猜測。聞言,她不由一愣:“……那他對貴人還怪好哩。”

宣榕沒再接話。

倒也並非給她難堪,而是不知如何定義這種關系。

好在,李大夫也自知失言,訕訕地沒敢再多嘴。

不過到底這項差事報酬豐厚,她有意替耶律堯美言,盡職盡責看完診,臨走前道:“您積勞多思,本身就緊繃著弦,遇事容易耗費精力。這次臥病,不如趁機把弦徹底放松,不動氣不動念,讓自個休息休息,也讓身邊人放心,不用陪著您擔驚受怕。”

這個“身邊人”是誰毋庸置疑。

宣榕不知聽沒聽進去,但微微地點瞭點頭。

等郎中退下,她慢吞吞地穿衣平躺。

想趁著午後小憩片刻,沒能睡著,又見屏風朦朧地剪影上,有人在外側美人榻前倚坐而下,便輕輕地喊瞭聲:“耶律。”

“吵到你瞭麼?”他歪瞭歪頭,似是隔著屏風望瞭過來。

宣榕:“未。”她頓瞭頓,道:“我們七天之內要離開安定,可以準備收拾一番。”

耶律堯聲音很冷靜:“你這幾天能痊愈?還想折騰呢?”

略微勉強。宣榕剛要開口,耶律堯追問道:“戰況有急?今兒回來時,看到昔詠在操練騎兵,演陣利用沼澤擒馬鈎人——裘安這枚棋子暴露,左右韓玉溪的態度,西涼那邊應該也急瞭,有所動靜吧?”

宣榕隻能承認:“猜的不錯。西涼在集結兵力要突破西南防線,我若留在安定太紮眼瞭。至於餘傷,路上養著就行,待回到京城便大好瞭。”

說到傷病,她忽然想起一事,狐疑道:“你先別說我,你這幾日……是不是忘瞭服藥?”

耶律堯承認得幹脆:“忘瞭。”

宣榕:“…………”

她是個病患不錯,但這半斤八兩的,耶律堯哪來的立場說她。

宣榕揉瞭揉眉心,好半晌才道:“每日三服。”

耶律堯輕笑著應瞭一聲。

室內安靜下來。兵戈鐵騎之聲時近時遠,聽不太真切。

廊外執兵巡邏的侍衛身影交錯,從窗柩前來回走過。綠樹蔥蘢的葉影斑駁,也從窗柩處投入屋內,落在磚地,搖曳不休。

宣榕沒有再說話,睜著眼看向滿院濃綠,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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