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19)
作者: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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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傢府宅也在城南,恢弘大氣。
仿照江南白墻黛瓦,在西北一層灰撲撲的建築裡,格外鶴立雞群。
宣榕一行人趕到時,門口有人來迎。
是個女子,一身紫衣,挽流雲髻,瞧著大氣幹練。她自稱曹孟的大夫人。
曹夫人眼眶微紅,像是哭過:“各位大人,妾身是府上管事的。方才老爺傳信回來,妾身按令把所有人拘在瞭房。下午的酒水吃食,一律原封未動。”
不知是否錯覺,宣榕總覺得,曹夫人看向她時,眼神飄忽。明裡暗裡偷看她好幾眼。
但對上昔詠他們時,又坦蕩有禮:“還求大人們能為我夫君做主。”
難道是因為曹孟浩浩蕩蕩“納”自己為妾這事兒,心懷芥蒂?
宣榕按下疑慮,剛要隨曹夫人走進曹傢。
就看到自她身後,有個姝色極妍的女子提裙而出,脆聲道:“各位大人,下午酒宴是我伺候的,若是有想問的……”
曹夫人臉色驟變,她想也沒想,甩瞭那冒失出來的小妾一巴掌,厲聲道:“登不上臺面的賤人,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給我滾去後院!”
小妾還想說什麼,曹夫人提瞭音量:“來人!給我把她綁回房去!”
宣榕:“……”
她第一次見女子們爭風吃醋,爭的還是個惡毒草包公子。
一時匪夷所思,回過神來制止道:“不急。等查封完殘酒,搜尋完房舍,每位……夫人都是要被問話的。”
而酒中用銀針測出殘毒,用麻雀驗後,果真是與曹孟死狀相似。
宣榕也不打算為難這些孤苦女子,像是隨意道:“府上可有西域女子?先從她審問起吧。”
曹夫人似是僵瞭僵:“諸位大人請來,那是念蘭,她不良於行,大人們得過去一趟。”
晚間彎月如血,順著佈置奢靡的小橋流水走過,在後院一方小居,宣榕見到瞭那位西域姬妾。
她確實生瞭一張美豔的臉。
異域之人,面容都深邃立體,更何況,她有一雙翡翠般碧綠的眼睛。
正躺在床上,靜靜看著他們。
隻是……
曹夫人打開門後,就別過眼道:“她四肢都被砍瞭,牙齒也被拔瞭,長時間沒說話,可能口齒不清,回答不瞭太複雜的問題。但是……”
她抿瞭抿唇:“要是懷疑毒是念蘭下的,就太離奇瞭吧。”
衆人面面相覷。
還是容松打破沉寂:“那下午誰伺候的,提審。”
他平日裡吊兒郎當沒個正經,但真從曹都尉軍裡點瞭士兵,組瞭個臨時的隊伍辦案,也能嚴肅起來。
二十多士兵四散開來,拿著容松擬定的問題,分別審訊其餘姬妾和傢丁去瞭。
天色漸晚,疏星鬥轉。淡月橫斜。
審訊很多時候就像熬鷹,夜間有奇效,但小郡主不可能陪他們幹熬。
昔詠便催促著宣榕去客棧歇息。
翌日來報時,她卻搖瞭搖頭:“所有人口風一致。一口咬死瞭毫不知情。甚至還牽扯出曹孟那些狐朋狗友,說他們也可能下毒。”
昔詠抿瞭抿唇:“您不讓用刑……可能要磨很久才能有突破口。另外,恕臣辦事不力,沒查到毒源。曹宅、瓜州藥鋪,都沒線索。”
宣榕起得早,已照例臨完一張字帖,筆下,是寫瞭一半,準備過幾日和傢書一起寄回望都,給父親評閱批示的《漕灌論》。
她微微一愣,放下筆:“像是憑空出現的嗎?”
“對。”
宣榕想瞭想,還是在清晨鳥啼聲裡,穿過客棧長廊,叩響瞭耶律堯的門。
門吱呀一聲開瞭——
一條銀環蛇從眼前人臂上騰起,雀躍開心地貼瞭一下宣榕臉頰。
然後被耶律堯面無表情拎瞭回來。
他臉色不太好,指骨的力道很像想捏死這條蛇,好半晌才問道:“什麼事?”
新生
方才那一瞬觸感冰涼,隱有蛇類的陰森滑膩。
宣榕反應過來是什麼,倒也沒被嚇到,隻失笑:“它是想咬我嗎?”
“……不是。”耶律堯額角青筋跳動,“這畜生犯病瞭,別管它。”
宣榕有些許不放心:“別讓它傷人。”
“放心,不會。”耶律堯扼住銀環的七寸,見蛇安分下來,畏畏縮縮趴回木幾上,方又問道,“找我什麼事?”
在宣榕的待客之道裡,沒有站著問話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