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87)

作者:白魁岚野


虞丹青來到正廳,手觸碰關上的扇門,她沉眸,推門而入。

“臣女,參見陛下。”

“無需多禮。”崇貞帝指尖敲打身旁的案桌,金玉指環發出點點空靈清脆之音,“你可知朕叫你來是為何嗎?”

無非是為瞭那兩個字,虞丹青心知,但她必須嘴不知,“回陛下,臣女愚昧。”

“朕先問你,亂世之中,黎民和親人,你選哪一個。”

崇貞帝問得直接,哪怕虞丹青做好瞭心理準備也得慎重思考這句話。

她是該肺腑之言,還是該言不由衷。

空氣的溫熱漸降低涼。

虞丹青並手伸前行禮,言心同堅,道:“臣女血肉之軀,嚴父賜子生,慈母愛子身,臣女與其骨肉相連,至親至愛甚難割舍,實乃人之常情。血脈相連者並為一傢人,虞傢如此,百傢如此。一傢獨是傢,可百傢聚地,是為村、為鄉、為鎮、為城、為州,更是為國。身處亂世之中,不守住國,又何以去守傢守親人。民生國,國擁民,二者不可缺其一。臣女虞氏本根生是為天下安生,亦然,也是為瞭天下黎民。”

龍玉環敲桌的聲音倏地停瞭。

崇貞帝:“捫心自問。”

虞丹青:“半句作假,刀刀淩遲。”

方榷無忌

“虞老將軍為人板正規矩, 對你們倆姐弟要求隻高不低,朕很瞭解。你耳濡目染,熟讀兵書、善武刀槍。”崇貞帝談到這裡, 忽地道, “兵法三十六計中, 如何對敵‘瞞天過海’。”

虞丹青:“僞裝懈防讓敵可見,循環往複故作不足, 敵常見則少疑, 反引其松心, 是為極陽。極陽中又展極陰, 以表面不足騙敵, 暗地蓄勢待發,設精計進攻, 一舉拿下, 是為極陰。二者相合便是常人所言的太陽、太陰。”

“若敵擋下這一擊又如何?”

“敵強我弱,走為上計;敵弱我強,擒賊擒王。”

道不盡的高談闊語在厚沙塵埃中露出點點刺芒。

虞丹青躬身俯首, 寬長的華裙好似化作輕盔甲胄, 溫婉佳人的華麗皮囊下蓋不住封藏多年的凜凜風骨。

崇貞帝註視她許久。

“朕與你, 不曾會過面。”

虞丹青捏緊拇指, “臣女知曉。”

她把頭低瞭下去瞭一些,崇貞帝起身擦身越過,自徑開門離開瞭這裡,奉命監守的秦照也跟著崇貞帝走瞭。

虞丹青出瞭舍間,謝蘭機剛巧從偏間那邊過來, 他什麼也不問,道:“該去景明園瞭。”

虞丹青遵從瞭內心, 且先不管是否深得崇貞帝的意,她不想對使命辜留什麼遺憾,哪怕言謊也很難做到。

她的思緒還沉在剛才和崇貞帝的交談中,對於皇帝而言,或許隻是個簡單的問話,可對於她自己來說是發自肺腑的真心。

就算刨根問底,虞丹青還是會這樣回答。

空空左手被人握住,輕輕揉捏,牽醒虞丹青訥住的思緒。

虞丹青擡首,謝蘭機面正前方地走著,沒有回頭看她。她落眼在他牽牢的那隻手上,無聲一笑。

遊園觀賞表面是為慶典後的閑趣事,私下也有不少人借此行來豐足人脈牽和關系。人一多起來,景事也雜,指不定還會發生一些有意思的事兒,因而留下的人也多。

湖邊停瞭好些畫舫,已有幾隻載人遊湖。

橋邊廊亭還有居職的年輕讀書人在吟詩作賦,依稀聽到激昂的高聲。

“聽我來作詩一曲!”

一華裳青年望著碧湖雲天,提筆落紙,邊寫邊道:“雲、水……懸,夏日……嘖,不對,應該是這樣……”

其他旁觀者湊出腦袋過去看,大聲地念道:

“月初夏濃鬱枝林,天接地水現景明。稀霧雲水懸碧影,和風走川綠江南!”

“妙哉,妙哉!要是再加點美酒就更不錯瞭!”

另一人插嘴:“臭小子還迷上瞭江南是吧?這是皇宮的景明園,離江南差著不知多少裡。不行,上回在這兒寫過瞭江南,我們寫的都有瞭幾十首,再寫就沒意思瞭,今年得換一個。”

“李兄言之有理。楊老二你這回寫得一般,上闕寫景明,下闋又跑到瞭江南,前不搭後語,多加把勁吶。”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喜歡江南有何罪?我就寫!”

“那第一個出局的人就該是你瞭。”

“不服是吧,來,幹一架。”寫詩的楊老二擼起袖子就要幹人。

挑刺的人避身要躲,還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咱就一破寫詩詞的。楊世琛,你不講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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