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250)

作者:白魁岚野


“哥。”鳳兮下意識動瞭一下,身上幹巴的傷口疼得鉆心,他老實下來,語氣像抽魄剝魂般的低啞,“我餓瞭。”

易簡不敢動他,囑咐道:“你別亂動,我去做飯。”

兄弟倆,一座房屋,一頓飯,過一天。

夜晚入睡前,易簡會幫弟弟擦凈身上的血漬,用太醫留下的傷藥給他重新敷一遍。

“睡一覺就不疼瞭。”

易簡反複說著,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弟弟還是在安慰自己。

總之,都會好的。

鳳兮每天晚上都會聽哥說“明天就好瞭”,但他每天都是疼著入睡,疼著醒來。

到減輕痛感血流的地步,已過整月。

被摧毀的血肉慢慢重築,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而這醜陋的外表之內,跳動著一顆被命運折磨,卻依然熾熱跳動的心髒,永遠堅強,永遠向上。

少年從扶墻到獨立行走,又花瞭一月時間,身上的疤痕脫瞭又換,過的日子和平時差別無幾。

後來,他漸漸察覺兄長對侯府的決絕態度,當面去問,兄長避重就輕,不肯答話,於是便去侯府找管傢問個清楚。

他沒有跨進府邸的門檻,就站在門外。

管傢感到為難,搖頭嘆氣也不作答,再他的再三哀求下,終於說瞭出口。

兄長不願再在侯府低聲下氣地做兒子,不願看到他被父親打得半死不活,當著列祖列宗的面和父親恩斷義絕。

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隻是,血濃於水,他們終究欠著這個男人的一條命。

天淅瀝瀝地下起瞭小雨,雨落池水,圈起一層層漣漪,不遠處的石橋上,撐傘的行人匆匆路過,街道沒有防雨的人紛紛往傢裡跑。

最後,鳳兮問管傢:“他在傢嗎?”

管傢點頭,“一直在的。”

“好。”

鳳兮退到幾步之外,撩袍下跪,對管傢道:“這是我作為侯府少爺應該跪的,也是最後一次……請不要攔我。”

求您。

管傢停下邁開的腳步,擡首遙望茫茫青天,深感一陣拔涼。

這把傘,他沒有資格給。

管傢退身回府,關上門,踉蹌地跑到男人緊鎖的房門前,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經過一番掙紮還是打算豁出去瞭。

“老、老爺,小少爺這會兒在門口跪著瞭,說是作為侯府子孫,跪的最、最後一次……”

屋內,男人猛地咳嗽幾聲,音色比前陣子低沉瞭一些,“那就讓他跪!跪好瞭,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不認我這個父親,光明正大地與我恩斷義絕。”

兩人都已發話,管傢自知隻有旁觀的份兒,他回到門口,把門開瞭一條縫,通過縫隙觀察少年的情況,愁眉不展。

傾盆大雨趕走瞭湊熱鬧的人們,保護瞭難者的最後一絲尊嚴。

“娘,那兒為什麼有個人跪在那裡?是不是犯什麼錯瞭?”路過的孩童遠遠指著少年問。

女人把孩童抱進懷裡,握緊傘,借著屋簷避雨,往傢的方向趕,順口回複女兒,“不知道,或許吧。”

時辰和趕路人都走瞭遠遠的路。

少年對時辰極為敏感,以前在傢看半日的書,放下書便是晌午,如今在青色雨天之下,擡頭難辨早天晚色,畢竟烏雲又濃又重。

這兩個月裡,王宥棋收到過虞小青的拜托信,請他常常來這邊走一走,看一看桐院和侯府的情況如何,因為他傢離這邊近。

好友之托,必然慷慨大方。

巧的是,今兒下這麼大的雨,他沒想過來看,聽到路人的談論,侯府門口跪著一人,想都不用想,立馬帶傘跑到南城去看。

看清人後,王宥棋瞪大眼睛,立馬回傢,乘車趕到虞府報信。

虞小青收到消息,跑去房裡拿瞭把大傘,繞過虞城子的攔抱,和王宥棋趕車去侯府,進車前不忘跟虞城子打招呼,“爹,女兒要去救人瞭,你不要攔我!”

虞城子“哎呀”一聲,重拍大腿,“造什麼孽啊我,你們一天天的就知道瞎鬧騰!等我哎!”

薑淑年先他一步去後院拉馬車,回頭催道:“瞎叫喚啥呢?還不趕緊上車追呀!”

路上,在兩個孩子的催促下,車夫加快車速趕到侯府附近的石橋處,他收緊蓑衣,靠邊停車,“就到這兒,前面不能再走瞭,不然算是冒犯老將軍瞭。”

王宥棋想跟著虞小青下車,被她勸住,“外面雨大,你就別去瞭,要是覺得冷,可以回傢去,謝謝你送我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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