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傢的他們住在半山腰，山前面對萬傢族人, 山後是茂翠石林, 可通往其他地方。他們走瞭半個時辰就到瞭, 大戶門前的溪水桃花樹異常般配, 庭院青泥平闊，能夠眺望遠方，是大娘子選的地兒，她喜歡，當傢的便在這處建瞭房屋。

長囪煙遊, 裡屋傳來一陣菜香味，依稀可聞快碎的切菜聲。

門前的母犬見人狂吠, 卻是狐假虎威，它搖著尾巴發著激動的哼唧聲上前相迎，身後的幾隻犬崽兒也溜達著肥肥短腿奶叫不停。

裡屋的切菜聲停瞭。

屋門走出年輕的婦人，綽約風姿，形貌昳麗，她還沒看清楚人，就被自己的女兒撞瞭滿懷。小燕子緊緊抱住她，像在說悄悄話：“娘，你看，叔父真的回來瞭。”

大娘子拍拍她的頭，聲音如風輕吹，“娘知道。”

謝蘭機在看到她的那刻，微垂下眸，又擡起看她，叫瞭聲大嫂。

虞丹青反應過來也打瞭聲招呼，她看見婦人強忍著激動，步履從慢到快，停在謝蘭機的跟前，坐捏一下臉右拍一下肩膀，眼裡泛著淚花，道：“真長這麼大瞭啊，你哥看見瞭肯定很欣慰……來來來，菜快辦好瞭，你們別傻站著，快進來坐！”

大傢都要進去坐，拖傢帶口的陳河急眼瞭，“那我和大黃呢？！”

小燕子打趣他：“你把大黃拴外邊就好瞭啊！又沒說不讓你進，不過你想跟大黃待在一起我們也沒意見。”說著，她把牛上的小妹抱下來，等陳河拴好牛再一道進瞭屋。

一陣笑聲在庭院裡傳開，漸入屋裡。

大娘子對謝蘭機說瞭許多話，沒一會兒又把話題轉移在他身邊的少女上。虞丹青腳底還沒站熱，一雙熱和的手拉住瞭她，大娘子目光精亮地掃過她全身，聲音清脆明亮，柔而不弱，她道：“你就是虞城子的女兒？瞧著和兒時確實有些不大一樣瞭，不過還是一樣漂亮！”

虞丹青一時沒聽明白，“夫人以前見過我？”

大娘子面上笑意更濃瞭，“那當然，你小時候進過行軍堂，忘記啦？”

虞丹青有點不好意思地搖瞭搖頭。

大娘子輕拍自己的頭，愧笑道：“瞧瞧我這記性，你來這裡就是為瞭治失憶癥，我卻還問你過去的事情，對不住啊丫頭。”

“無礙的夫人。”虞丹青如是說著，到底是把想問的話咽瞭回去。

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大娘子熱鬧完氛圍，去廚房裡忙還沒做完的菜，小燕子則留在這裡陪大傢聊天。

謝蘭機沒坐多久，對虞丹青道：“你休息著，我去幫忙。”

虞丹青還沒來得及回應，思緒就被陳河喋喋不休的聲音拉瞭回去，一慣懂事的小燕子對初見的叔母也失瞭穩重，既好奇也歡喜，聊天的同時不忘給備茶解渴。

屋裡和從前不大一樣瞭，翻新瞭一回。

大娘子聽到動靜，回頭看是謝蘭機，笑道：“你哥應該快從外面趕回來瞭，總之會在今晚前。”

謝蘭機輕輕應瞭一聲，繼續洗菜。

氛圍逐漸沉重起來。

大娘子手裡的菜刀停瞭停，“你想好要和他說什麼瞭嗎？”

謝蘭機眼皮微動，目光隨著水面上的菜葉漂遊。

“順其自然。”他道。

切菜聲複響，大娘子說的話仍然清晰入耳，“一點兒想法都沒有？這些年發生的事兒，有意思的，沒意思的，挑挑揀揀說一些，總比沉默要好得多。你兄弟倆非要比誰的嘴更硬嗎？”

“……”謝蘭機手上的動作慢下來，“我在朝廷的事瞞不住他，也瞞不住你們。義父不常在傢，我過得也還行，平時多忙政事，沒什麼好說的，有必要會去天機閣那邊。”

大娘子聽得蹙眉，“這麼枯燥？沒朋友啊？”

“有。”謝蘭機如實回答，“朝野不乏友黨，天機閣也有過命之交，挺好的。”

大娘子眉眼一柔，放下心來，“先填飽肚子，晚上的事晚上再說，等你哥回來。”

房間內，虞丹青坐聽半天，耳朵快裝不下去瞭，她委婉打斷兩個孩子的嘰嘰喳喳，跑去廚房門口看著。無多光明正大，無多鬼鬼祟祟。

竈臺邊的人並未察覺，擼起來的袖口露出腕部的舊疤，皮下微凸的青筋蔓延到冷白的手背，長指靈活地洗著鮮菜上的淤泥，掛著細流水珠。

虞丹青探進門的半個身體默默退瞭出來，回到原位坐著。

菜還沒做好，傢裡陸續來瞭好些個人，大多是青壯年，都是聽說鳳兮回來瞭，忙活完從傢那邊趕過來一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