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看著煞是可憐。

“嘖嘖嘖，”阿婆驚嘆，“你們這是從山上摔下河裡啦？這麼嚴重！來來來，快進來！”

她的熱情招待反令謝蘭機感到詫異，但也感激。

阿婆是個懂人情世故的，看穿他的疑惑，解釋道：“哎呀別提瞭，附近山水環繞不好走，掉水是常有的事，老婆子我以前就收過和你們情況差不多的，不過沒你們嚴重。”

她忙裡忙外，回屋裡去喊：“老頭子別睡瞭！來客瞭！”

裡屋出來一個扇蒲扇的老大爺，白發老鬢，短褂粗衣，他打哈欠的動作在看見二人的狼狽後變成驚呼，左右圍著謝蘭機細察幾圈，嘖嘖稱奇。

“你倆這是遇到土匪瞭啊？這麼慘。”

謝蘭機順話應答:“我們趕路時途徑山林，不慎迷路，遭遇山匪襲擊，邊躲邊逃才撿把命撿瞭回來。”

“喔喔，這樣，你先把她放在那間房裡面，我去拿衣服給你們換。”老頭指定一間房道，步履匆忙去瞭樓上。

謝蘭機背著虞丹青，推門入房，避免傷口，褪去她的外衣，將人小心放在榻上，揭過褥子給她蓋好。

他如釋重負，找地方獨自靜坐，環顧四周的佈景。

榻上雙枕是新的，房間佈設簡舊幹凈，木櫃書桌緊緊相接，以承放萬卷書。

上瞭年紀的讀書人少之又少，這間房的主人應當另有其人，不是這對老夫妻的親孩就是晚孫。

傢中有個讀書人，挺好。

謝蘭機走到磨舊的書桌前，原本隻是想看看不動，可一看到滿書經文，忍不住好奇。

多有得罪，隻是看看。

桌角整齊疊放著幾本書，他拾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開紙頁，發現上面的鐫秀墨筆乃為手寫，大致內容是所見所聞及親歷之事。

——六月十八，松林縣初試文榜公示，上有三甲下分六丁，共納二百一十人。餘至六丁末，同其並列超納一名，然袖空不賄，遂受迫抹退——

接著，後面就是偏點大白話的痛罵。

氣煞我也！龍氏老王八見錢眼開，豬頭脹肚，早該醉死迷金！

再往看下，這人跑去鎮上文試一舉奪魁，興高采烈地跑回傢跟老兩口報喜，然後美滋滋地繼續考上後續兩堂的文試，得到被舉薦升官的資格，做瞭小保正。

此人文風還蠻別有一番風味。

謝蘭機繼續翻看這本“自傳”，沒多久就在上面看見占滿一頁的話：我孫友善必成大器！

後面還有一小句：龍德義你等著。

姓孫的友不友善不知道，愛記仇倒是看出來瞭。

不過也正常，事有因果。

謝蘭機合上書，放回原位。

房門剛好被推開，阿婆拿著兩套衣服進來，見他站在桌前，臉上綻著笑容，和藹可親。

“這是我小兒子兒媳的房間，桌櫃都是我小兒子存放的一些書，他說沒什麼大用就沒帶走，你想看就看吧。”

她把衣服遞給謝蘭機，“這料子涼快，穿著不熱，你們試試。”

“多謝阿婆。”

謝蘭機接過，一半心思還停留在那本自傳上，“晚輩適才看瞭一下，無意發現令子在仕途中遭遇不公，若阿婆不介意，晚輩想聞其詳。”

阿婆：“嗨呀，這件事都過去好幾年瞭。我兒呀也隻是嘴上說說，都忙著自己的事呢！再說瞭，那龍德義後來也病死瞭……更沒什麼好恨記的瞭。”

謝蘭機默言頃刻，“確實。”

瑣事暫且擱放，他道謝接過阿婆的衣服去大爺的房間換上，回來的時候阿婆也已經幫虞丹青換好瞭。

阿婆：“你們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謝蘭機把剛才和大爺說的複述與她。

阿婆點頭，“那老婆子我先去廚房煮一碗粥給你，老頭子這會兒應該在搗藥，很快就好瞭，你先好好休息。”

是一碗粥，可菜卻豐足得很，葷素搭配。

簡單及時的膳食給足瞭溫暖，謝蘭機好聲道謝。

一個時辰過去，大爺把藥全部弄好，送到房間，阿婆接過，坐在榻前給虞丹青上藥，手法嫻熟細心。

她慨嘆：“姑娘看著細瘦，這力肌卻是漂亮得很，想來也是做些重功夫的吧？”

在一旁坐的謝蘭機幫她遞藥，應道：“是，她喜歡耍刀槍，不怎麼愛做刺繡那些細活。”

“耍刀槍？”阿婆揚眉，把藥塗在虞丹青的手腕上，“耍刀槍也不錯，可以保護身邊人。你喜歡這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