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87)
作者:梅燃
時彧道:“我是陛下的千牛衛,而非你們的將軍。”
全鳴桐真的不解:“將軍,你一點都不後悔嗎?”
時彧後悔。
唯一後悔的是,他為何沒有早一日趕回傢裡,留住逃走的沈棲鳶。
兩個多月瞭,她音訊全無。
時彧終於相信她是出瞭長安,他把自己所有的親信都調出瞭長安城,讓他們去城外探尋沈棲鳶的下落。
至今一無所獲。
她像是人間蒸發瞭一樣,化作一縷山風,一抹微雲,不見瞭蹤跡。
沉默片刻,時彧搖頭:“退婚,無悔。能留一命,已是聖上仁慈。”
全鳴桐知道,將軍是個固執的人,他隻好去瞭。
他向陛下一次次陳情大營現狀,也一次次為時彧求情,請求陛下收回成命,讓時將軍官複原職,但陛下心硬如鐵,就連他央求父親上奏的折子,也被陛下否決批示瞭。
以他現如今的地位,毫無影響力,根本做不瞭什麼。
陛下的壽宴,觥籌交錯,起坐喧嘩,賓主盡歡。
有人歌頌聖之詩,引龍心大悅,陛下看賞。
太後對一旁侍候在側,片刻不離的琴師低聲道:“你也前去。”
琴師懷中瑤琴橫陳,面紗底下,女子擡起眼瞼,微愕:“太後……”
太後自她背後推瞭一把,將琴師送入瞭場中。
琴師身段纖細窈窕,身著白衣,輕紗覆頰,本是不起眼的存在,恰逢園中起風,被山南的風吹拂著的庭中無數雪白鳶尾,紛紛揚起綠葉,吐露芳華,琴師站在滿地白花間,霎時成瞭吸睛的所在。
一直緊盯著陛下的時彧,目光觸及琴師。
距離太遠,隻能看到一抹雪白的倩影。
她在那畔,垂眸抱著懷中的古琴,似一行輕煙般絕塵獨立。
時彧瞇起瞭眼,試圖看仔細。
是錯覺麼。
他不認識幾個女人,卻覺得她熟悉。
琴師的臉上覆著白紗,進退失據地站著,直到陛下分出一點心神給予她:“你是?”
琴師無奈之下,隻有緩步上前:“琴女隨氏,請為陛下獻藝一曲,恭祝陛下,萬壽無疆。”
天子正興致盎然,看瞭一眼身側慈和微笑的母後,道:“朕一直聽聞,母後身邊得瞭一個心靈手巧、神乎其技的琴師,琴音能解母後頭痛之癥,真有如此妙音?你且奏來聽聽。奏得好,朕定有厚賞。”
原來太後今夜將琴師推出來,就是為瞭安心令她大展奇才。
琴師不媚不爭,容色傾國。
以她的才幹,絕不輸給平氏那妖妃。
琴師抱琴福瞭福身,“謝陛下。”
有人為琴師抱來窄琴臺,琴師席地而坐,將懷中伏羲式瑤琴擱置臺上。
風穿庭林,四周鳶尾花似一重重素雪,雪光映著琴女纖柔姣好,似要淩空而去的身影。
千牛衛的弟兄們很奇怪,尤其與時彧同宿一房的裴玟,他的手掌壓在時彧肩膀上,從身後靠近:“時彧,你怎麼一直盯著那個琴師看?”
時彧是他們千牛衛之中最刻苦、最嚴肅,最紀律嚴明的將領,關於這一點,大將軍誇瞭他很多次,並號召所有人都向時彧看齊。
時彧現在這麼認真……
裴玟似有所悟,驚愕地捂嘴:“她是個刺客?”
裴玟立刻就要拔劍,可劍還沒出鞘,便被時彧摁瞭回去。
時彧蹙眉轉過面,正要教訓裴玟,琴師無罪,反倒是他無故亮劍,才有刺客的嫌疑。
隻是一轉眸,席上傳來瞭一曲悠揚的琴音。
琴曲名為《梅魂》,是贊頌雪中梅花的高潔不染的品性,臨寒而開的氣節,琴音悠遠之中帶有一絲風霜。
這縷琴音,曾劃破時彧的夢境,從那水汽淋漓的巫山雲夢中,將他生生地拽回現實。
少年的身體一瞬僵住,血液忽變得滾燙。
他幾乎不敢相信,向角門內狂奔瞭幾步,站到瞭筵席外。
雪白的身影離他近瞭些,變得更加明晰。
時彧生怕那是一場夢境,或是一朵雲煙,隻要他一呵氣,她便散開瞭。
熟悉的琴聲,如月光之下的潺湲溪水,涓涓地滌蕩過他蒙瞭塵埃的枯死的心。
沈棲鳶。
縱然她戴著面紗,但時彧豈會錯認沈棲鳶。
少年的瞳孔微微發燙。
他找瞭她好久,找得失去瞭希望,找得絕望瞭,可他從來不知道,也根本不敢想。
原來這些日子沈棲鳶一直就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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