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72)

作者:梅燃


又被戳中瞭,時彧的臉頰更紅。

秦灃隻知道將軍是少年英才,卻不知道,原來少將軍這樣的人物動瞭心,與最普通的凡夫俗子也並無區別。

“將軍,您騎上您的烏雲蓋雪,快馬加鞭地來回也不過兩個時辰,趕在長安開市以前街上無人,您要怎麼馳騁怎麼馳騁,就和咱們在戈壁上突襲行軍一樣,不會耽擱什麼的。”

這初初定情的男女就是不一樣,像新婚的小夫妻,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等變作瞭老夫老妻,情況也就不同瞭。

將軍現在是情到濃時上瞭頭,秦灃表示可以理解,誰還沒十八歲過呢?

想當年追隨伯爺金戈鐵馬以前,他秦灃也算得上長安一風流美郎君,也曾少年知慕少艾,惹出些荒唐事來。雖前事已矣,但那股患得患失的滋味兒還沒忘,心上人一刻不在眼前都不行,一刻不在都覺得她像是要跑瞭。

“營地裡的事您也放心,這倆好不容易不打瞭,總能消停一陣,末將謹遵軍令,再也不敢拉偏架瞭。”

難為他,經此一役,成長得這麼快。

時彧把秦灃的話顯然是聽進去瞭,細細琢磨,認為大致可行。

不如等黃昏日落以後,長安閉市瞭,他再入城。

看她一眼,再回來。

昨夜裡,下瞭一場大雨,長安城積瞭尺深的水,今天水退瞭一些,但要想肆無忌憚地飛騎,恐怕還是不行。

故此應該笨鳥先飛,時彧撂下一句“明早回營”,便上外頭馬廄去找他的烏雲蓋雪去瞭。

秦灃望向被少將軍大掌掀翻、不斷飄動的簾門,摸瞭摸自個兒光滑水亮的腦門,道:“真走啊?他還急瞭,好像老婆果真跑瞭一樣。”

時彧駕乘快馬趕回傢裡時,已是酉時正刻,夜色濃釅。

以往回傢,都沒像今日這般……近鄉情怯。

是因為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傢裡有人在等著自己麼?

時彧的胸口像是揣瞭兩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他惴惴地下瞭馬,不理任何人的迎接,徑直大步流星地趕到波月閣。

“棲鳶!”

站在垂花的月洞門前,月光正拂弄著滿墻花影,少年忍住羞澀,大聲地喚沈棲鳶的名字。

波月閣內唯有一波浸在庭下空明積水裡的涼月,無一聲回應。

時彧有點驚訝,沈氏一向睡得早,難道早就已經歇下瞭?

這是有可能的,畢竟她應該不知道自己今晚會突然殺回來。

伯府的幾個下人,都隻能幹著急,眼看著少將軍到瞭波月閣,拉不住也叫不住。

時彧那雙長得過分的腿跨兩步就進瞭院子,在開滿雪色蔦蘿花的院落沒耽擱幾步,便上瞭青階。

“棲鳶,”時彧推開門,望向屋內,再一次呼喚她的名,“棲鳶。”

屋內仍然沒有應答。

“棲鳶。棲鳶。”

急切地喚瞭一聲又一聲,最初的興奮勁兒過去後,他滿腹疑惑。

從門外尋到波月閣,從庭園院落摸索到寢房,時彧已經到瞭內寢,但依舊空無一人,哪裡有沈棲鳶的影子?

好端端的,人怎會不見瞭?

她一向不出門的,是去瞭哪兒?

下瞭一天一夜的大雨,長安連著幾座坊市都被雨水淹沒瞭,她一個柔弱女子,又能往哪裡去?

莫不是上別院去瞭?

隻是又沒聽說,她在府中除瞭畫晴以外,與別的誰交情好,值得大半夜的去別院。

時彧沉瞭口氣,扭頭喚畫晴。

畫晴被嚇得肝膽俱裂,慌亂地從外間四隻腳著地地爬進來。

一顆心噗通地跳,唇瓣輕顫。

見瞭少將軍,還沒說話就先跪下來。

時彧驚怔:“你在?”

畫晴在,沈棲鳶卻不在。

時彧反應過來,怒道:“我不是讓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沈娘子的麼?”

畫晴哆哆嗦嗦,口齒不清地哭著說道:“沈娘子,沈娘子她不見瞭……”

“不見瞭?”時彧隻覺得眼前似有一坨濃霧霍地壓下來,砸得他眼前發昏,喘不過氣,“不見是什麼意思?”

畫晴更煎熬,她哭著抹眼淚,被少將軍嚇得兩隻胳膊打著抖,抖得像篩糠。

時彧加重瞭語氣:“說!”

畫晴這才“哇”一聲,邊哭邊說:“昨夜裡下著大雨,我在門外守著沈娘子,娘子一直在屋內做工寫字,我以為沒什麼,守到子時的時候,忍不住打瞭個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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