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61)

作者:梅燃


時彧背身向她,聽到身後的動靜,少年手指扣著腰間的蹀躞,回眸。

“醒瞭?”

隻是一句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問候。

但因為發生在早晨,發生在內寢裡,沈棲鳶的臉色不太自在。

她伸足點地,勾上木屐,自拔步床上緩慢起身,走向時彧。

伸手,接過瞭他腰間的蹀躞帶。

時彧見她拿去瞭,自己也不再動手,橫開雙臂,任由她為自己穿戴。

沈棲鳶柔軟纖長的臂膀繞過他的後腰,將時彧虛虛籠在懷中,少年的腰,窄而結實,充滿瞭蓬勃的爆發力,可以一往無前、無數次擊碎她,沈棲鳶的腦中掠過那些充斥瞭欲的碎片,臉色不禁泛著燙意。

時彧低下頭,隻能看到她滿頭青墨的發絲,似流泉飛瀑般一瀉流下。

側過眸,自她梳妝的菱花鏡中,終於瞥見瞭女子發紅的臉頰,躲閃的軟眸。

時彧輕聲一笑。

笑聲從他的胸膛滾出來,卻震得沈棲鳶手麻。

好不容易替他整理好瞭蹀躞帶,待要離開,時彧突然握住瞭她的手。

“沈棲鳶。”

女子聞聲,仰頭看向他,烏眸婉婉,平靜而柔和,似鋪滿月光的一泓海水。

時彧的心跳得很快。

舌尖滾瞭滾,他再度啓唇,道:“昨夜已經有所耽擱,今天我是必須去京畿大營瞭,營地裡出瞭點事情。但你放心,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我定再回來。”

沈棲鳶對時彧要出遠門這件事沒什麼感情,因此也沒任何計較,輕輕地、慢慢地頷首,隻應瞭一聲。

時彧知曉她好不容易認瞭命,強行地轉變瞭長久維持的心理認知,恐怕都還沒有消化,現在的她,對他根本無一絲男女之情。

但昨夜裡她投繯自縊給他帶來瞭深重的陰影,時彧不敢得寸進尺,要瞭她的人,一夜之間,又想來貪圖她的心。

沈棲鳶沒有說話,她替時彧檢查著,身上還有沒有不工整的地方。

時彧身上穿的是武將常用的圓領勁裝,衣上唯兩側袖口有用銀線勾勒而成的忍冬藤蔓,旁的再無贅飾。

衣料是細綢,摸上去質地光滑柔軟,很貼合皮膚,撐出瞭他肌肉線條分明的輪廓。

從上整理到下,時彧被呵得發癢,他忍不住道:“我一個武將,用不著打扮那麼精細,出門去騎個馬衣服立馬皺瞭,理或不理到瞭營地都一樣。”

沈棲鳶堅持不肯聽勸,手指扯過時彧的下衫時,伸手觸碰到瞭他的膝蓋。

右膝上的護膝已經磨損得不成型瞭,戴著也收效甚微。

時彧和他的阿耶一樣,對料理自己,照顧自己這種事是非常粗糙的。

有些東西壞瞭,用著不舒服瞭,他們也不會特意去買。

沈棲鳶以前給伯爺做過護膝,現在給時彧再做一對,也並無不可。

但做好前她不打算告訴時彧。

時彧的膝蓋被她的柔荑撫觸著,一股酸麻的癢意直沖天靈,下意識地往回縮。

沈棲鳶若無其事,溫柔替他整理好衣衫,起瞭身。

端詳時彧,他本來就生得極好,挺拔的身形輪廓,似峭壁孤松,被勁裝襯托著,愈發顯出英姿勃勃的氣概。

沈棲鳶的目光凝在他的肩上,少年逐漸長成的寬肩,已有瞭挑起千鈞重任的風貌,的確是她愚拙瞭,竟看不出在她眼前的,一直都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男子,而非孩童。

昨夜種種歷歷在目,沈棲鳶垂下瞭螓首。

時彧將她揣入懷中抱住,低頭覷著她,“沈棲鳶。你送我出門好不好?”

沈棲鳶輕輕應瞭一聲。

時彧翹起瞭嘴角。

正要說話,門外響起瞭叩門聲。

原來是時彧叫來的李府醫。

時彧松開沈棲鳶,將李府醫請進來。

“替沈姨娘看看。”少年吩咐道。

沈棲鳶折身去替府醫看茶,聽到“沈姨娘”三個字,杯盞碰到瞭碗沿,發出清脆的“咚”聲。

時彧從前萬分排斥旁人喚她“沈姨娘”,如今,仍然是姨娘罷瞭。

沈棲鳶垂下濃密的長睫掩蓋瞭眸色,為李府醫沏茶,請他飲水。

李府醫先看瞭沈棲鳶的外傷,她的脖頸肌膚雪白,因此那道被白綾勒出來的青紫的淤痕尤為醒目。

“沈姨娘的脖頸處淤傷,可以外敷擦藥消解,無大礙的。但少將軍說,姨娘的胸骨恐有受損,怕傷及髒器,特讓老朽來為姨娘診治。您是否覺得,有胸悶不適,或是心悸眩暈的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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