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50)
作者:梅燃
時彧不知該說些什麼,這樣的事,恐怕做什麼彌補都是不夠的。
他也是第一次經歷,一個從來沒有任何感情經驗的少年,將這種事的順序弄錯亂瞭,以至於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沈棲鳶的神態讓他感到一種無法排遣的恐慌。
“沈氏。”
他錯亂地喚著她。
又覺得不對。
舌尖絆瞭絆,時彧改口喚她的名字。
“沈棲鳶。”
聽到自己的名字,對方才終於有瞭一絲反應。
她緩慢地擡高下顎,碰上時彧的臉。
一剎間,她的瞳孔遽然緊縮。
萬千她們在荷塘之中抵死交纏的光影殘片霎時劃入腦中,無論她怎麼哀求,他都不肯放過她。
慘重的記憶朝她的腦海鯨吞而來,她的身體開始戰栗,骨骼發抖。
她不願面對。
兩行淚珠從瞳仁之間氤氳而出,在眼窩處彙聚成淺淺的水渦,再一線流下,沒入烏黑濃密的發絲間。
時彧不知道沈棲鳶會如此抗拒,他本能地抱緊瞭懷中的女子,低聲道:“沈棲鳶。沒事瞭,你看著我,看著我。”
對方茫然地支起眼瞼,聽他話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時彧的心裡像豁瞭個大洞,冷風從洞口咆哮湧入,吹得他遍體生涼。
饒是如此,他也沒法不開口,沒法去逃避責任。
“我知道我豬狗不如,強要瞭你,你可以恨我。”
但他不會後悔。
時彧擰著眉峰,坦然地直視著沈棲鳶烏潤柔婉的秋水長眸。
她的嘴唇顫瞭一下,似乎想說什麼,轉眼又熄滅瞭。
沈棲鳶扭臉望向身旁,清澈的淚珠滾下來,越過鼻梁的山根,翻山越嶺地往下墜。
簌簌的淚波,燙瞭時彧的心。
他到現在終於開始承認,可能,也許,他的確是個不成熟的男人。
如果母親還在,會告訴他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時彧沒有做好任何準備,就在荷塘裡與沈棲鳶一晌荒唐。
他們並不是談婚論嫁、郎有情妾有意的男女,甚至在沈棲鳶眼底,他是個極其可惡的男人。
再多說下去,好像也隻是多錯一分。
時彧抿住瞭薄唇,動容地看瞭沈棲鳶幾眼。
她側過臉頰,向外車外凝目,沒有給他任何回音。
馬車停在瞭廣平伯府門口。
停下之時,兩人由於慣性沒有剎住,沈棲鳶險些從時彧的腿上滑瞭下去。
時彧眼疾手快抱住瞭她的腰肢,將她攔回,沈棲鳶的頭這才得以幸免於難,不曾與木板相撞。
但那隻宮燈就沒這麼好的運氣,沿著長凳摔下去,一下便撲滅瞭。
馬車中陷入瞭一片漆黑。
在不可見光的境地裡,聲音會格外放大。
彼此的呼吸於此交織,似喘息般,愈來愈濃。
直到沈棲鳶終於應激一般地再也不想聽到這個聲音,她奮力地推開瞭時彧,想要出去。
可雙腿軟得她無法站立。
腿肚兒到現在仍在不停地痙攣。
沈棲鳶一跤摔在瞭馬車裡,她頭也不回,全憑一股信念,堅強地要逃出去。
“沈氏!”
時彧喚她,沈棲鳶充耳不聞。
她含著熱淚爬出瞭車門,暗處不可見光,沈棲鳶的雙掌撲空,連累得她不留神從車轅上滾瞭出去,徑直砸向瞭路面。
砌路的青石磚砸向肩胛骨,身體傳來幾乎分崩離析的鈍痛。
沈棲鳶全身都疼。
她想哭,卻發現自己沒有臉哭。
隻剩下斷續的嗚咽聲哽在喉嚨裡,發不出來,吞不回去。
絕望中身子又是一輕,她被惡魔召回瞭懷中。
時彧再度橫抱起瞭她。
他懷裡的溫度,同荷塘裡一樣炙熱,沈棲鳶如遭夢魘,恓惶無助地想要掩面潰逃。
不要。
她已經不能再回廣平伯府瞭。
她已經沒有那個臉,再繼續在廣平伯府住下去。
伯府當初搭救她於危難,承諾聘她為妾,他戰死以後,她就該為他守節。
而今非但不曾報答恩公的救護之恩,她還不知廉恥地與他的兒子有瞭茍且,幹瞭這天底下最骯髒的醜事……
沈棲鳶視線空洞地望著近處垂花懸燈的光芒掩映下,露出的刻有“廣平伯府”四個大字的匾額。
一股死灰般滅頂的絕望,吞噬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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