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20)

作者:梅燃


明灝那狗東西窮講究得很,這張紙已經染瞭污不能用瞭。

正打算重新抽去一張紙來重新謄抄,秦灃從外頭走瞭進來,抱拳躬身:“將軍,陛下有召,宣您即刻進宮。”

“知道瞭。”

時彧徹底放下瞭筆墨,更衣之後,不再耽擱,與秦灃二人漏夜入宮。

翌日,天子臨朝,在金殿之上,對時彧連奪十城,為大業掃除北戎之患的功績大獎贊賞,並欽封時彧為驃騎大將軍,賜金印紫綬,官居一品,為武將之首。

並賜予驃騎將軍特權,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此等殊榮,在本朝尚未有過先例,如今這位新任驃騎,是首開先河瞭。

原本這時彧就是廣平伯時震的兒子,在時震死後要承襲伯爵之位,如今又被封為一品上將,他一個年僅十八、乳臭未幹的毛頭孩子,現如今已經一躍而官居諸人頭頂之上瞭。

滿朝議論紛紛。

可在時彧的滔天之功面前,誰也不敢質疑半個字。

下瞭朝,立刻便有好事者到長陽王府,與長陽王談起這件事。

長陽王正與門客下棋,聽聞此說,笑問對面青衫磊落、手搖羽扇的門客:“明先生,你怎麼看。”

明灝笑著落下一枚黑子,“王爺應該知道,時彧與我有舊。”

長陽王樂呵呵地看他下瞭一步險棋,自己則故意聲東擊西,引魚上鈎,長陽王將一枚玉白棋子推入棋枰,停在它應該停的地方,擡頭看瞭眼明灝,一振廣袖,道:“說說吧。本王早幾年前,就對這人感興趣瞭。”

明灝垂首,嘴角上勾:“王爺可以放心,時彧乃忠節義士,身負大才,堪為利刃。但,他也有致命弱點,為人太重感情,性情驕傲孤僻。”

長陽王眼冒精光地盯住棋局,再度落下一子:“年輕人嘛,意氣風發年少有為,驕傲不是壞事。不過本王認可你說的,太重感情,就未必是好事瞭。”

說完,長陽王攤手一指棋局:“先生,隻怕這局是負瞭。”

明灝自羅漢榻上起身,趿拉上棉鞋,抱羽扇向長陽王作揖行禮:“王爺棋藝高超,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長陽王大笑:“哈哈,本王的棋藝,自己還能不知道麼。你一直沒用心下。不過,聽你說瞭之後,本王倒是對時彧這個人更感興趣瞭。你說,要是本王有心結交,讓他做本王的東床快婿,此事有無可能?”

明灝沉思片刻,他與時彧相識已深,稱一句金蘭兄弟也不為過,以前的確從未聽說時彧有過什麼婚約,更不曾見,他那個不開竅的對哪個女郎動過心,長陽王如果招他為婿,倒不是沒可能。

“隻是,”明灝遲疑著回,“時彧為人剛直,說白瞭,對女子他就是粗莽不堪,隻怕長陽郡主金枝玉葉,會委屈瞭她。”

長陽王道:“本王去問問她。你下去吧。”

長陽王倒不怕時彧真的“粗莽不堪”,不帶親爹看女兒的目光來看,他的女兒更是“粗野刁蠻”,他還怕將來找不到一個男兒能制得住謝幼薇的。

天降時彧,可喜可賀。

此子年少有為,出身好,能力強,聽來客提過一嘴,生得是俊目濃眉、龍駒鳳雛之貌。

此等男兒不等他親自捉婿,若是讓他跑瞭,成瞭敵人的盤中餐腹中食,豈不可惜。

長陽王一步不停,拖著那笨拙敦實、虛浮臃腫的身體,回到花廳,著人將郡主請來花廳議事。

謝幼薇正在庭下練鞭子,來得很不情不願,嘟囔著嘴,大步囂張地進來。

長陽王一看女兒這德行,“德言容功”四個字有三不沾的,想到要和她談的事,長陽王深吸瞭一口氣,虎著臉沉聲道:“見你阿耶怎麼這幅態度,還不快過來,阿耶有要事與你說。”

謝幼薇口吻煩悶:“那就請阿耶快點說,我還要練鞭子呢!”

長陽王怒意難遏:“別這種態度。你也老大不小瞭,該給你找個婆傢瞭,怎麼到現在還這般任性跋扈。”

正巧長陽王妃路過庭下,見花廳中父女兩人針尖對麥芒的,像是吵嚷起來瞭,向來作為父女矛盾的調停人,長陽王妃這回也是責無旁貸,頭疼地進瞭花廳。

“這又是在爭執什麼!幼薇,在你阿耶面前拿馬鞭做什麼,還不快些扔瞭?”

謝幼薇這才不緊不慢地扔瞭鞭子,嘟起紅唇,落座在一旁。

長陽王聳眉,沖王妃道:“時震的那個兒子你可曾聽說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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