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15)

作者:梅燃


她不能讓時彧為瞭她擔上可能影響仕途的風險。

沈棲鳶再不遲疑,彎腰躬身,探出瞭馬車。

她來到長陽郡主身前,斂衽行禮,聲音溫和:“郡主容諒,我們也是不通禮數的,冒昧占瞭郡主下榻的館舍,這就離開。”

她向時彧眼神相勸,莫為瞭些許小事,得罪瞭不該得罪的人。

時彧冷嘲勾唇,目光反詰她,以為自己是誰,拿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來約束他。

他就是秉持公理道義,不讓。

謝幼薇隻想讓時彧服軟,低下他高昂的頭顱。

但時彧沒開口,又突兀地冒出個女人來,她一瞥眸,撞見沈棲鳶嬌柔清麗的容顏,那弱骨纖形、潘鬢沈腰的模樣,怯生生的,儼然就是天底下最討厭的那類人,像是還沒張口就在控訴別人欺負瞭她一樣。

謝幼薇沒那個耐性,擡起手腕便是一記馬鞭抽打過去,勢必也要將她的臉上抽出一條口子,把沈棲鳶打倒在地。

謝幼薇從小學習騎射,弓馬嫻熟,手勁兒也比一般閨閣小娘子大得多,她全力一擊打來,馬鞭仿佛幻出瞭多重殘影。

鞭身所過之處,仿佛扭曲瞭空間,周遭氣流洶湧,一股洶湧的罡風撲面而至。

沈棲鳶根本躲避不開,若生受這一鞭,隻怕比驛丞的傷口還要慘痛。

沈棲鳶瞳孔緊縮,那一瞬間,她腦中掠過瞭萬千鞭影,鋪天蓋地而來,加諸在她身上。

每一鞭落下,都是皮肉迸綻的聲音,意識裡的疼痛,蓋過瞭此刻全部的感官。

十八歲,沈棲鳶因為父親通敵之罪,被劃入瞭樂籍,入瞭樂營。

從那以後,她在樂營裡過著苦不堪言、暗無天日的生活。

樂營裡的教習嬤嬤,成日拿著戒尺,催逼著她們這些新來的官伎練習跳舞,還要學習各類樂器,學成的官伎要應邀參加各類達官顯貴辦設的宴會。

沈棲鳶長於撫琴,且琴技高超,但為瞭怕人發現她的一技之長,她總是裝作笨拙,被教習嬤嬤一遍又一遍地毒打。

就這樣,在樂營留瞭整整兩年,二十歲那年,教習嬤嬤似乎放棄瞭要帶她繼續學什麼“本事”,為瞭防止她年老色衰之後吃空餉,嬤嬤強行帶著沈棲鳶,去瞭宴會。

筵席上沈棲鳶什麼也沒做,甚至彈錯瞭幾個音,可還是吸引瞭席面上一受邀而來的富商豪客。

他暗戳戳向主人指名要她。

那一天,沈棲鳶在後廂房卸妝,空蕩蕩的屋子裡,突然闖入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

富商長得腦滿腸肥,大肚子流油,望見她菱花鏡中形容瘦,他縱身撲瞭上來。

沈棲鳶說什麼也不從,她拼命地推、擠,用全身的力氣去打他、咬他。

終沒能掙脫,卻不慎,激活瞭一頭蟄伏的野獸。

他獸性大發,竟再顧不得得到那種歡愉,抽下腰間的鞭子,奮力向她抽打來。

“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下賤玩意兒,敢咬我,老子今日就弄死你!”

無數鞭打在身上,她被抽打得滿身血痕,體無完膚。

疼痛混雜著血淚麻痹瞭她的神經,她數不清自己被打瞭多少鞭,也許,也許她命已該絕,該隨著阿耶一起到黃泉地底瞭……

沈棲鳶閉目,等候著死亡的來臨,不願再反抗。

直到——

一隻手,抓住瞭那條皮鞭。

正如此刻。

一隻修長的皮膚泛著微微麥色光芒的手,長指攥住瞭那條即將落在她頭頂,打在她臉上的馬鞭。

周遭破空的聲音一息靜止。

沈棲鳶的雙眸霍然睜開,隻見時彧拽著那條質地纖巧但破空聲淩厲迅捷的馬鞭,鞭子尾部,被少年緊攥在虎口。

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發力的痕跡,但無論謝幼薇怎麼搶奪,都無法將馬鞭從他手裡奪去。

“我說瞭,沖我來。”

少年抓著馬鞭,目光陰鷙,一字字強調。

謝幼薇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瞭,對方卻堅若巉巖,崔巍不動,她心頭暗暗吃驚:這野小子是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大的力氣,我好像敵他不過。

不過謝幼薇自忖男女天生體格存在差異,輸給對面的男人不丟人,隻是面子上不能難看。

見勢不妙,謝幼薇將馬鞭扔還給時彧,一叉柳葉細腰,輕謾道:“你想要我的鞭子?早說,送你瞭就是,男子漢大丈夫這般無賴羞是不羞!”

好漢不吃眼前虧,丟醜瞭事大。

時彧抓住鞭子兩端,隨手擲在瞭地上,蹙眉:“誰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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