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149)

作者:梅燃


最後一道聲音落下之後,林中幽幽,陷入瞭空靈的寂靜裡。

擡頭望,夕陽受盡餘暉,空林上露出瞭浩瀚的銀河,星空的斑斕之色由淺及深地沉澱瞭下來。

謝煜爬上陷坑,左右看去,暮色四合,正是夜幕降臨的時辰。

他試瞭一下,自己的腳踝已經受瞭傷,需要處理。

耳朵裡正好流過一串清晰的水聲,想來溪水就距離此地不遠,謝煜一瘸一拐地步過去,眼看著那條溪流近在咫尺瞭,還沒等走近,唰地天色一黑。

呼吸瞬間被封住。

原來不是天色變黑瞭,而是他的頭顱被一條大小合適的麻袋給套住瞭。

謝煜一驚之下,立刻下手去解脖子上的麻袋,剛上手,便被一股蠻力被扯瞭過去,謝煜的雙掌被那隻大手一把擒拿,“咔嚓”一聲響,那骨頭便碎瞭。疼得他慘叫起來,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是誰!孤殺瞭你啊啊啊——”

放出的狠話沒說完,咔嚓一下,另一根腕骨也碎瞭。

謝煜痛得身上爆起瞭一條條青筋,汗水直流。這個時候要猜不出行兇之人是誰,那便是傻子。

他虎著臉,痛苦地低吼:“時彧——”

那隻手拿起瞭他碎成渣塊的兩條腕子,一腳從夜色裡遞瞭出來,正踹在他的膕窩上,將謝煜整個踹翻在地。

謝煜疼得嘴唇顫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疼痛到瞭極點,連太陽窩上的血管急遽地跳動。

與他的痛楚相比,身後之人的低笑輕語,顯得如此好整以暇,笑聲裡的不屑與嘲諷清晰分明,謝煜立刻確認瞭此人是誰。

“時彧——”

時彧撥瞭一下太子腕骨上纏繞的一圈佛珠,檀木珠撞擊著,聲音輕快明晰。

盡管謝煜已經疼得意識都快要不清瞭,但身為儲君的威儀與尊嚴仍然半分不容有失,他絲毫沒有向時彧討饒的意思,套在麻袋裡的臉陰沉得能滴水。

“弒殺儲君的亂臣賊逆,梟首不足以抵其罪。”

身後傳來一道輕哼和屑笑。

沒有得到重視的太子掙紮想要起身,結果另一邊膕窩也被時彧踹瞭一腳,他的兩條腿均已受傷,再無力氣反抗,何況本來就遠非時彧的敵手。

被踹瞭這兩腳之後,太子的手腳均已受傷,再也爬不起來瞭。

謝煜氣得臉色如豬肝,呼吸不暢,說一個字吐一口氣,那麻袋便黏向鼻唇,一收一放間,袋中的空氣被擠壓得更少瞭。

“敢做不敢當,孤已知是你,你不敢承認?莫非也是怕死?”

對方一把掐住瞭他的後頸,將他整個頭顱往地下摁去。

在謝煜殊死抵抗之間,那道藏於身後的蔑笑聲更濃瞭。

黑暗中,謝煜聽到他道——

“我就是殺瞭你又如何?何必不敢承認,辱太子者,時彧。殿下,你最好記住這幾個字,回頭向你阿耶告我時彧的狀。”

“你敢——”

謝煜威煞深重地怒吼,整塊身板都在顫栗。

但隻是惹來身後之人更加輕蔑的嘲弄。

“我殺你,是洩私憤,以國法辦你,是正天理。好像還是後者,更名正言順一些。”

謝煜心口一涼,感覺什麼黏濕腥臭之物,在被他摁到地裡之後,透過麻袋,漫瞭進來,滲入瞭他的口鼻。

那股腥臭穢物,熏眼刺鼻,讓他幾欲作嘔。

“你、你……這是什麼?”

太子勃然大怒。

時彧道:“牛屙之物。”

“你——”

太子指尖顫抖,腕骨上腫瞭一個大包,鉆心地疼。

他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此處溪水潺湲,在天子沒有聖駕親臨南山之際,是交由附近百姓放牧狩獵的所在,百姓在山下種有良田,驅趕耕牛來山中吃草洗浴也是常有的事,牛吃瞭草,自然會在水邊留下一圈圈糞便。

謝煜堂堂太子,生來金尊玉貴,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他顫抖的指尖一寸寸挪移去,指向時彧。

“你……時彧,你今日不殺孤,孤一定會取爾首級。”

“怎麼取?”

時彧反問他,語氣淡漠。

“就憑你埋伏在林中的那二十個廢物?”

謝煜陡然怔住:“你!他們人,何在?”

時彧輕描淡寫:“不在瞭。”

“……”

蟄伏的殺手,都是太子百裡挑一的刺客,是他身邊能力最強、經驗最豐的老手,連著二十人,竟仍未得手,讓時彧殺瞭個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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