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126)

作者:梅燃


沈棲鳶在他懷中,眼簾高擡。

一行金燦燦的陽光穿過蕭蕭黃葉下半閉的楹窗,與疏窗旁橫斜的一支花瓣舒卷的紫菊。

映亮瞭寢房內簡樸大方的陳設,也映亮瞭少年漆黑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輪廓。

沈棲鳶沒有第一時間回話,她退後瞭半步,跌上瞭彌勒榻,隻能仰起目光,才能與時彧對視。

沉吟瞭片刻,她猶豫問他:“你呢。”

時彧微微一愣。

沈棲鳶咬住瞭紅唇,聲音輕輕的,柔似溪水:“你又為什麼,一定要得罪太子,向二皇子投誠呢?我瞭解時彧,他是一個不喜歡黨爭的純臣。”

時彧滯住片刻,胸腔裡搏動的心跳聲忽變得又急又烈,他的目中迸出驚喜交集的光,須臾,少年翹起瞭偏朱色的唇角,有些難忍的激動:“棲鳶,原來你懂我。”

“……”

沈棲鳶被他看得身子酥麻,不敢再看,忙又低垂瞭視線。

這個毛頭孩子,怎會一聲聲喚她“棲鳶”,這是她的小字,意味著親昵、關懷。

從小到大,隻有她的阿耶一個人如此喚過她。

時彧屈膝箭步,直奔到沈棲鳶近前,嚇得她身體一個後仰,雙臂撐在瞭床榻上,以躲避時彧突然而來的讓她不知所措的親近。

心跳得激烈如鼓點,沈棲鳶的呼吸都屏住瞭。

愣神間,時彧屈膝跪上榻,支撐在她的兩腿之間,傾下他的上身,向沈棲鳶一寸寸靠近。

灼燙的呼吸傾灑在沈棲鳶的臉頰、脖頸,燙得她早已酥麻的身子直泛哆嗦。

時彧勾唇笑著道:“棲鳶。若說是為瞭你,是否讓你覺得不值?”

在她身體微僵之際,時彧的額抵瞭過來。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

用他的額頭,來觸碰她的額頭。

時彧的額頭很硬,也很燙,緊密相貼,像是一塊熨鬥熨過她的肌膚。

他有一雙好看的冷冽的黑眸,用這個姿態相處時,近得,能數清少年眼睛上濃密鴉青的睫。

沈棲鳶的心,跳得快而急,血液的流動,帶動瞭身子的微微發燙。

這個在她眼裡曾如孩子一般的少年,早就……

不隻是個孩子。

早已可以,撩動她心,將她的心弦撥弄得如珠落玉盤,狂亂無邊。

“棲鳶。”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喚著她,來增添彼此之間的親密,拉近距離感。

“我是向你投誠。”

薄唇輕啓,一股澹然水霧噴灑在沈棲鳶的面靨上。

我是向你投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撩撥得沈棲鳶面紅耳赤。

時彧不知是故作懵懂,還是的確懵懂,他說的一些話,總能讓她渾身不自在,像是烈火焚身般,燒起來。

臉頰是燙的,身子也是燙的,燙得泛起瞭紅暈。

像霓霞輕籠,又似朱錦爛漫。

時彧貼著她的額,用一些力量加諸在上,便如行軍作戰一般,逼得沈棲鳶招架不得節節敗退,最後退到瞭床榻邊沿,雙臂攥住瞭羅漢榻上的扶手,用一種大開大合的姿態面對著時彧。

對方是個壞心眼的少年,明知她有多困窘,被逼著上瞭絕路,有瞭隱秘而羞恥的渴望,他卻像沒事人般,隻是伸臂將她的腰身撈回來,逼她囚於身前。

在沈棲鳶終於忍不住想要逃脫時,時彧按住瞭他亂動的心上人,低聲道:“是為你,但也不全是為你。”

沈棲鳶這回不動瞭,乖乖困在時彧懷中。

時彧的眼黑如深淵:“濺雪峪大戰,涉及當時撫定、夏川的安危,我父親原是打算率軍襲擊北戎,切斷北戎的後方補給,將北戎大軍主力留在大業境內,決一死戰。結果消息被出賣瞭,濺雪峪設伏被北戎提早獲悉,致使我軍潰敗,大業也接連丟瞭幾座城池。自那以後,業軍損傷慘重、士氣低落,被北戎猶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往,連丟瞭整條邊境線。”

這些,時彧從來沒有說過。

不隻是對沈棲鳶。

他在朝堂上,對任何人都不曾說起過,包括陛下。

因為這樣的罪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扣下的,若無真憑實證,那些死在邊關的將士們,便隻能是抱屈枉死。

沈棲鳶也心念一動,她終於明白瞭,“你也懷疑是太子……”

時彧反問:“也?”

這個字真是玄妙。

一下讓時彧抓住瞭關鍵。

他蹙起墨色的眉梢,握住瞭沈棲鳶柔軟無骨的小手,大掌將她的小手包裹住,嚴絲合縫地套牢,才能提起太子那好色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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