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111)

作者:梅燃


瘋女人力氣大,上前拍打、踹門,都打不開。

“房間從外面上鎖瞭!”瘋女人大聲地吼叫。

沈棲鳶反應機敏地去拉窗。

然而窗子早已被焊死,鎖得嚴嚴實實。

她們竟是被鎖在瞭裡邊。

有人要殺人滅口!

是誰要這麼做,難道僅僅因為瘋女人今天和外邊的人打瞭一場葉子牌?

還是因為掖幽庭一直有他人眼線,目睹瞭她今日與瘋女人拉扯帕子的經過,對方這才動瞭殺心?

說時遲那時快,又是兩枚著火的油桶被從屋頂的破洞裡扔瞭進來,哐哐匝地,火星四濺。

一時間,屋內的幔帳被燎燃,桌椅被點燃,木櫃、架子、紙張等所有物,通通燃起瞭火焰。

火光沖擊著視線,見風就長。

周遭的溫度迅速騰起來,烈焰灼燙的溫度角烤著人的臉。

火勢越來越大,從外面看,火光已經直沖雲霄,在禁中映亮瞭半邊天幕。

燒毀的房屋飄刮起一股卷雜著灰燼的濃煙,撲向人的口鼻。

瘋女人還想用水來滅火,她拼命地從浴房提水出來,妄圖澆滅火情,但這也隻是杯水車薪,浴房裡僅剩的一點積水潑滅不瞭已經成形的大火。

何況這火是由桐油點燃,根本防不住。

瘋女人最終精疲力竭,口鼻裡滿是煙灰,終於被嗆倒,身體墜在地面。

沈棲鳶用面紗打濕瞭水捂住口鼻奔過去,攬住瘋女人的後背,瘋女人已經臉色通紅,遍佈燒傷,沈棲鳶連忙將瘋女人的帕子也打濕水捂住她的口鼻,大聲道:“你的阿姊呢?我求你告訴我!”

瘋女人望著這個歇斯底裡的溫柔女人,眼睛裡溢出瞭笑。

她不明白怎會有人死到臨頭,還在乎那麼一點真相。

在沈棲鳶緩緩挪開濕潤的帕子之際,瘋女人彎唇,露出星星笑意。

“阿姊她死瞭,”在沈棲鳶身子一僵之際,瘋女人緩緩道,“她們說,她勾引太子,四年前,已被太子妃杖斃瞭。”

隻是這樣?

沈棲鳶不相信。

她費盡心機,不惜搭上性命,也要獲取的真相,難道,就是如此?

那何必又有人要殺人滅口?

瘋女人搖瞭下頭,印證瞭她的猜測:“沒那麼簡單的。”

被濃煙嗆瞭一口,她激烈地咳嗽起來,沈棲鳶要替她順背,讓她能待得舒服點兒。

那瘋女人緩過來一些後,突然重重地雙手抓握住沈棲鳶的玉臂,雙眼如隼,直勾勾地望住沈棲鳶:“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咳咳……人之將死,我告訴你,太子有很大的殺人嫌疑,他們,要滅我口瞭,我就是逃得過今日,也活不到明日。”

又是太子。

原來這一切均是東宮所為。

“如果咳咳……你是為這件事而來,那我告訴你,我是裝瘋賣傻才茍活到今天,如果你能出去,一定要替阿姊查明真相,為她伸冤!她絕不是……咳咳……”

瘋女人被濃煙嗆得不停地咳嗽。

最後的一絲氣力,在說完這一長串話以後,已經所剩無幾,她軟軟地癱倒瞭回去。

胸脯劇烈起伏之後,瘋女人的嚴重已經遍佈血絲,沈棲鳶恐慌地為她按壓胸膛順氣,但也於事無補。

瘋女人氣若遊絲,聲音被熏得粗嘎無比,她似乎還想說話。

沈棲鳶略略地低下瞭臉頰,瞳中含著淚光,將耳朵靠近她的嘴唇。

瘋女人已經說不瞭完整的句子,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掏……花繡。”

阿姊的死,她的死。

都是因為這三個字。

她不甘心阿姊含冤莫白,也不甘心自己裝瘋賣傻地度日,如果可以,她希望沈棲鳶能將替她們伸冤。

一切的苦難,都源於她們向師父拜師學藝的那個明媚午後。

掏花繡,這門曾經讓她們引以為豪、賴以為生的技藝,卻因懷璧其罪,奪走瞭她們的生命。

瘋女人閉上瞭眼睛,氣息斷絕。

在沈棲鳶的懷中,瘋女人的頭顱沉下來,無力地偏倒在側。

她的壽命已經盡瞭。

沈棲鳶悲愴地懷抱著瘋女人的屍首,仰頭望,漫天烈火,周遭火舌吞吐,下一瞬就要將她包圍。

縱然得知線索又能如何,她會死在這兒,化作一具焦屍,報不瞭仇瞭。

沈棲鳶閉上瞭眼,淚水劃過臉頰,被火光烤得滾燙,近乎瞬間蒸發。

她的裙角已經燒起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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