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欲栖(11)

作者:梅燃


也許時彧還沒有從父親死亡的悲痛當中走出來,她這樣問,是要揭人好不容易結瞭痂的傷口,是不道德的。

沈棲鳶不再問,因昨夜開始趕路,一直不曾合眼,身上確實疲憊。

她坐在石墩上,將身子靠向身後潮濕的山壁,閉上瞭眼眸。

暴雨如瀑,聲聲入耳。

它以天地為弦,奏出一支不知何時能盡的盛大琴曲。

林間似有萬馬奔騰,洪波湧起,在這片紛亂喧囂當中,山洞裡猶如與世隔絕的桃花源,獨享瞭這一隅靜謐。

沈棲鳶闔著眼目,本以為時彧也不會再答瞭。

少年雙手交握,堅硬的臂肉上浮出一條條隱約可見的青筋來,再經歷瞭一番激烈的掙紮與鬥爭之後,時彧開瞭口。

“今後,你跟著我吧。”

雨聲中,時彧的聲音不大,更襯得猶如蚊蚋。

但沈棲鳶聽得清清楚楚。

她愕然地支起眼簾,看向身旁。

篝火的光焰一起一伏,於山壁前妖嬈起舞,少年說完那句話,便似被燙瞭舌頭,亂糟糟地避開瞭她的打量。

同時,一陣雞皮疙瘩,直如雨後春筍般簌簌地往外冒。

他抱著兩臂,背影好整以暇。

其實內心早已掘地三尺,合棺掩埋,安息瞭。

第 5 章

雨聲更大瞭,漸漸地如同含瞭摧枯拉朽之勢,在天地之間穿梭暢行,山林裡積蓄瞭大團大團的水渦,有一些積水,甚至悄然地漫過瞭洞外的土陂,一點點滲進來。天潮潮地濕濕的山洞裡,沈棲鳶枕著一曲雨聲,睡意逐漸襲來。

出傢為尼,並不是最佳選擇,本來也是無奈之舉。

時彧願意接納她,當著覺慧師太的面,說她是時傢的人,沈棲鳶也不想再抗拒瞭。

跟他回傢。

跟他去哪兒都可以。

伯爺已經死在瞭戰場上,再也不可能回來娶她,沈棲鳶做不得時傢名正言順的傢眷,但她一介孤女,又身負罪臣之後的污名,也無枝可依。

依附向時彧,是她最好的選擇瞭。

她想瞭想,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理由再拒絕。

這個話題便不再繼續,沈棲鳶陷入瞭夢裡。

倒是時彧,拼瞭一身骨氣和臉面,說瞭那樣一句話來,竟沒等到沈棲鳶的回應。

滾燙的臉也逐漸恢複瞭正常的溫度,悄然看一眼身旁。

才發覺,那女子竟已然入眠。

這下,少年的心裡簡直翻江倒海。

就像一隻尖細有力的貓爪子,不輕不重地撓著他的心房,他鬧心得很,卻無處抓癢,指甲掐緊瞭虎口,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怎麼個事,給個答複啊。”

他困惑又慍怒,盯著沈棲鳶半晌,卻發不出一點脾氣來。

篝火燃燒到瞭後半程,火焰的威力沒有先前那般熊熊,隻剩下些微跳躍的光。

於火光與黑夜相交之處,女子安然熟睡,緗葉黃花籠裙如水般輕盈洩地,豆綠的絲縧將纖腰裹纏著,她入睡的姿勢端莊而曼妙,恰似一朵出岫輕雲,煙煴而生。

時彧的喉結不受控地滾動,倏然感到幾許莫名咽幹。

一句熟悉的話,驀然地闖入腦海,在腦中盤旋。

“那沈氏實在可憐,你若有意,回到潞州之後,就替我娶瞭她去,好生照料,莫使她無依無靠。”

“你若有意,就替我娶瞭她去……”

“娶瞭她去……”

那句話不停地閃入腦中。

少年喉結震顫,望住沈棲鳶熟睡的容顏,不受控制地身體開始變得炙燙。

時彧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他已經十八歲瞭,雖一直戎馬在外,還未曾有過女人,但已經過瞭生理的成熟期,對於自己身體的某些異樣,他不可能如白紙一張。

“不。我怎麼可能有那種污濁的念頭。一定是此時洞中潮熱……”

想入非非間,從沈棲鳶衣衫裙袂之間散逸而出的芙蕖清香,又無孔不入地襲來。

鼻翼被挑逗得連連驚顫,身體裡那股燙意愈發明顯瞭。

身體太躁動,橫豎也是睡不著,時彧看向洞外瀟瀟雨簾,打定主意,起身朝著雨水肆意處沖去。

這雨,如潑如倒,下來近乎整夜。

一直到夤夜時分,方漸漸減小,先是小得猶如抽絲般,淅淅瀝瀝,後又持續瞭小半個時辰,終於徹底止歇。

山間露出一彎素月的輪廓,在橫柯掩映間,如同一粒粒碎冰,嵌在碩大無朋的暗藍杯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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