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夫君气死了(149)
作者:小桶睡眠
她自問自答:“也對,馬上就要下雪瞭,他這麼晚還不回傢,一定是沒有賺到溫飽的銀錢,我這就去買幾根。”
裴繹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看著竇綠瓊從袖中掏出數枚銅錢,將老爺爺剩餘的糖葫蘆全都買走瞭,臨走時,她還囑咐他路上小心,大力地揮動胳膊。
與此同時,綿綿夜雪下瞭起來,老人佝僂彎曲的背影因為夜深前大主顧的光臨而不再充滿深重的悲苦。
竇綠瓊抱著一大串糖葫蘆回到瞭他面前,微微挺起腰,好讓它們不掉落,“喏,大人,你要吃嗎?”
裴繹收回神思,從她手中取出瞭一串糖葫蘆,然後含笑著說:
“這麼多年過去,小妹妹,你總算將糖葫蘆還我瞭。”
竇綠瓊愣住,懷裡的糖葫蘆一把接一把地往下落,砸在她腳尖上。
望著眼前之人那張總是令她倍感熟悉的面龐,她突然等到瞭“靈光乍現”的時刻,記憶好像在緩緩複蘇,四歲時那雙將她帶回傢的臉,儼然替換成瞭眼前裴繹的臉,並且毫無違和感。
“四歲時送我回傢的大哥哥,是你嗎?”
—
這場突如其來的雪有壯大的趨勢,不出片刻就將整個衛府院子覆蓋得一片雪白。
丹湖在床前守著公子,見他突然渾身是汗,額頭似烙鐵一般燙人,嚇得趕緊遣人去將大夫叫來。
夢裡的衛玠在囈語著什麼,丹湖湊近瞭聽,聽見他說的是,“母親,不要。”
很難想象夢中是哪個場景。丹湖愁眉皺臉坐瞭回去。
畢竟在公子的前十四年間,有太多太多求母親不要做的事情瞭。
比如八歲沒如大哥衛瑾般考上秀才時,求張如佩不要用夾板夾他手指;十歲因看雪晚歸被關在柴房時,求張如佩給他口飯吃;還有十二歲那年,屋內叔父贈送的華容道被張如佩發現時,求她不要砸碎。
望著屋外的雪,與無邊無際的夜色,丹湖嘆息一聲,擔憂地想,娘子怎麼還不回來?
第63章 第 63 章
衛玠從來沒有想過竇綠瓊能記起自己。
十一年前, 在哥哥許久不得晉升的仕途上,衛玠驟然窺見自己的命運。那便是餘生的一舉一動,都將在癲狂母親的掌控之中。他開始感到深刻的恐懼。
從燕京,揚州, 再到河西的路途就像他對母親宣誓叛離的整個過程。
那些諸子百傢, 經史典籍,前人策論, 統統被留在他居住十四年的小別院裡, 沉於水底, 不見天日,就如同先前那無數個燒燈續晝、病榻纏綿的夜晚。
比起報複母親, 他更希望能掌控自己的生活,重新作為一個獨立的人而活著。
但過往的枷鎖無處不在,在他二十歲時徹底收緊,他失去瞭親人、戰友, 又重新困回燕京。
他起初痛恨這門婚事。準妻子將是母親的眼線、傳聲筒, 制約自己的有效武器。多年前將他淹於水底的窒息感卷土重來,他下意識地提起防禦之盾, 將尖銳、冰冷、質疑的一面留給瞭妻子。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妻子一邊哭著一邊輕而易舉地原諒瞭他。
長時間交織在衛玠腦海裡的複雜情感, 那一刻就像水裡冒出來的無數泡泡被柔軟、毫無攻擊力的矛給輕易擊破。
他對竇宗一案緊糾不放本質是對自我的怯懦。
他對竇綠瓊的懷疑源於內心長期生長的病痛。
他以為早已治療好的,其實都在不知不覺間化作一面更深的防禦,像密不透風的蠶蛹將他緊緊包裹纏繞。
致使他為瞭逃離犯下更多的錯誤。
他本來可以在案件開始時就排除對竇宗的懷疑,他完全有能力警告每一個下人恭敬禮待竇綠瓊,甚至在佛寺那個暴雨夜, 他就應該第一時間安慰好受到山匪驚嚇的她,然後慢慢詢問出前因後果。
而不是直接抗拒地將她推出自己的世界。
他應該更加坦誠, 在見到竇綠瓊的第一眼就告知她他們曾經見過,在很小的時候。他們值得擁有比新婚夜尷尬、無措、甚至是抗拒更加美好的初次認識。
結果就是現在,屬於他們的回憶,妻子的感激,完全被一個來歷不明、陰險狡詐、毫無廉恥之心的騙子、小偷給奪走瞭。
而自己甚至恥於、羞於告知妻子真相。
實在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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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瞭很久,竇綠瓊都沒有聽見衛玠的回答。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夫君可能對她曾經怎麼樣,和誰相識,誰救過她,不大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