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夫君气死了(144)

作者:小桶睡眠


張袁合作之事楊知府並不甚清楚,隻是一直勤勤懇懇按照吩咐做假賬呈交給六部。一旦拐賣人口事發,傷不到楊熊幾分,遭殃的是張、袁兩傢。

皇帝為什麼突然派遣衛玠追查此事?隻有一種可能,他已經賺夠瞭銀子,修夠瞭宮殿,吃著數不完的丹藥,便開始愛惜起瞭羽毛。

知曉他那麼多醃臢事的袁荊,還有依傍張貴妃茍延殘喘,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士族張傢,便成瞭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徐韶開始緊張起來。

可是袁荊告訴她,“子夜啊,人的貪欲一旦開瞭口子,哪怕再好的繡娘都縫補不上。皇帝還會有需要我的一天。”

情急之下,徐韶已經分不清瞭,他的話有幾分篤定自得,又有幾分輕狂?她帶著袁荊給她安排的暗衛,趕來瞭遂州。



臨走時,徐韶詢問裴繹:“衛玠見過你沒有?”

裴繹搖頭。

那日在城門口,他和其他衆多官員一樣,低垂著腦袋與脊背,恭恭敬敬迎接他。他渺小慣瞭,隻要人們看不見他那張臉,就不會註意到他的存在。

五年前在河西,他不正是這般擺瞭衛玠和他的母親一道麼?從此母子反目成仇,他則隱姓埋名逃亡遂州。

徐韶喃喃點頭,“也對,若是他見過你......”

她扭頭再次看向裴繹那張臉,忽然笑瞭,“也不一定能認出你。”

她是在嫁給袁荊之後才得知有裴繹這麼個人存在的。

衛玠的父親——衛渚由多年前遺留下的私生子,隻比衛玠小上三歲。

張如佩千防萬防,拴住衛渚由的爛□□,甚至不惜讓年幼的衛玠給他的父親親自端上一碗斷子絕孫的湯藥,使得兒子被父親厭棄。

卻怎麼也沒料到,一名曾經被她一把火燒瞭別院的外室女子,她的兒子業已八歲,因為大病在醫館久居而不曾被人發覺,活瞭下來。

活到今天。

在衛玠十七八歲時,裴繹眉眼間與他頗為相像。可在那以後,衛玠逐漸長開,五官硬朗淩厲,如山間巨峰拔地而起,眉眼清晰,輪廓似刀削斧刻,似寒山冰石,令人怯於靠近。

裴繹則走向一個與他全然不同的方向,他的五官隨瞭那名揚州外室,清冷柔美,僞裝時如溫泉漱玉,和潤有禮,不說話則眉眼間帶有淡淡鬱氣,似森林間一團濃霧。

除瞭某些角度,與如今的衛玠並不十分相似。

竇綠瓊見他兩次,看向他的眼睛,卻似像在看另一個人。

裴繹低頭默默想,如果四歲的小孩子記憶模糊,或許他該讓那把火燒得更旺些。



“父親,請用茶。”

一團團白霧浮現在前堂四周,腳下像被灌瞭鉛似的,不,別端,他心裡無聲地吶喊。

可是隻能眼睜睜看著稚氣面龐的自己壓低瞭頭顱,小心地為三月才歸傢一次的父親端茶。盡管與父親感情極為生疏,可他奉瞭母親的命令,如果做不好,母親是會大發雷霆的。

時間在濃稠的白霧中流逝,它們變化成各種形狀,有時是背書時母親手持的戒尺,夜深時一個困住他的小櫃子,冰冷的窩窩頭。

衛玠開始感到害怕,他後退一步,可是又被那團白霧無形的手拉瞭回來,它們同時時不時傳來尖叫。

母親又一次崩潰瞭,憤怒地喊著父親的名字,有時是碧山為自己挨鞭子時他破碎的哭聲,衣襟破開,血腥氣開始在鼻腔間蔓延,恐懼越積越深。

就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反抗時,一隻腳突然將他踹出瞭白霧,用瞭十成十的力道。

耳邊傳來憤怒的嘶吼,和母親得意的聲音,她狂笑著:

“衛渚由,被親生兒子害得斷子絕孫的滋味兒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衛玠被撞在梁木上,他噴出瞭一口鮮血,視線模糊瞭父母的聲音,胸口被踹得好疼,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想母親話裡的意思,又流血瞭。

白霧不再濃稠瞭,它們紛紛消散,反倒是血堆積在瞭一起,他好像在血河裡飄飄蕩蕩,手上握著一把冰涼的物體,是他的紅纓槍。

有瞭槍賦予他的力量,衛玠強撐著力氣站起來,他才意識到,周邊的場景不知何時變化成瞭突厥內地,黃沙漫天,天邊的雲被染得和血一樣紅,狂風哀哀地呼嘯著,好像在為他身邊的遍地白骨唱響一曲還鄉歌。

“趙産......”他下意識念出這個名字。

恍惚間,衛玠意識到,這是他與突厥的最後一戰,趙産率領五千人對戰三萬突厥士兵,勝算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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