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郡的人將靈鷲鳥視為海神不廷胡餘豢養的神鳥，神鳥帶著海神的旨意，從朱涯海深處飛出，巡視人間，替海神帶回祭品。

靈鷲鳥通體黑褐色，頸部環繞一圈淡褐白色的羽簇，喙似鈎，三足，雙翅展開一丈有餘，他們發出長嘯之聲，從空中俯沖而下，迅疾掠過崖頂，享受著人類獻上的食物。

海風呼嘯，攜帶著海水的鹹濕氣息刮過風津連蘇的血肉模糊的身體，使她反射性的顫抖。

洶湧澎湃的白浪狠狠拍打著遍佈黑色礁巖的高崖，她又聽到瞭靈鷲鳥的長嘯之聲，這預示著下一輪折磨即將開始。

或許已經到瞭開膛破肚的步驟，但她完全沒有力氣再發出慘叫瞭。

靈鷲鳥似尖鈎般銳利的喙與足將她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啄的鮮血淋漓，隱隱可見森森白骨，鼻腔中充盈著血腥味，風津連蘇緩緩出著氣，雙眼無神地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

現在的她遠遠望去就是一個掛在木頭架子上的血人，絲毫看不出曾經的青春美貌。

原來這就是得罪瞭巖沙洺的下場，連奴隸的待遇都享受不到呢。

那些奴隸好歹是死後才淪為這群畜生的食物。

她漫無邊際地想著，驚覺自己好像又褻瀆瞭神明，忍不住輕笑一聲。

下一瞬，一隻隻靈鷲鳥又從她的視野中飛掠而過，劇痛隨之而來，她無聲慘叫，忍不住掙紮起來，身上粗礪的麻繩卻讓她沒有辦法逃離這無休止的折磨。

“啊——！”一隻靈鷲的尖喙啄中她的右眼，下一隻靈鷲的尖足則劃破瞭她的胸膛，這令她又慘叫出聲，她甚至能感覺道五髒六腑從身體中掉出，又被眼尖的靈鷲鳥叼走。

這樣也好，她想，死瞭就不會再感到疼痛瞭。

“痛嗎？”

意識逐漸渙散之際，風津連蘇竟聽到瞭一道呢喃自語般的女聲，這聲音既遙遠又好像近在咫尺，使她不禁恍惚想著，痛，當然痛。

她曾在書中讀到，中原有一種殘忍至極的刑罰叫做淩遲，自己現在所受的，應當有過之而不及。

“我可以幫你把他們都殺瞭。”那聲音又說，語調中隱含三分戾氣。

聽瞭這話，風津連蘇反而更加以為這是她臨死之前産生的幻覺，在巖沙島，誰能殺得瞭巖沙洺呢？

除非不廷胡餘顯靈，揭穿巖沙洺的謊言。

思緒在這一刻頓住，風津連蘇撐起腦袋，用僅剩的一隻眼睛艱難望去。

在高崖上空盤旋的靈鷲鳥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唯一能證明他們曾到來的，就是此刻面無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風津連蘇眼見這位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單手輕松擰斷一隻靈鷲鳥的脖子，然後隨手將神鳥扔下高崖。

她努力眨眼，想要驅散眼中的血霧，看清女孩的面貌，嘗試無果後，輕聲道：“……你是，神仙？”

聽瞭此話，玉壺禁不住冷笑一聲：“讓你失望瞭，我可不是神，我是妖！”

“妖……”風津連蘇點點腦袋，無聲笑瞭笑：“也挺好的。”

玉壺頭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巖沙洺利用海怪作亂之機，假托神意行報複之舉，算得上聰明，但欺騙他將他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是你父親，他卻偏偏報複到你身上。”

“不過是因為，你是女人，你最弱，他在借你威懾旁人。”

風津連蘇對此表示贊同，心想中原人有句話說的挺對，柿子當然要挑軟的捏，雖然她根本沒有見過柿子。

“你想殺瞭他們嗎？”玉壺問。

“……他們？”風津連蘇意識逐漸昏沉，她是強撐著聽妖精妹妹說話，此時也不免疑惑。

玉壺看著眼前幾乎不成人形的女子，心中愈加煩躁，她語氣森森道：“當然是所有人，沒有誰是無辜的。”

“巖沙洺自然該殺，你爹娘賣女求榮首鼠兩端招致報複也該殺，對此袖手旁觀熟視無睹之人也該殺。”

玉壺說著，目光看向高崖之下，那群本在觀看獻祭儀式的人。

他們現下不約而同地跪拜在地，卻對著不同方向磕頭，嘴裡還大喊著饒命之類的話語。

在玉壺現身的那刻，這些人就已經被她拖入瞭自己構建的恐怖幻境中。

玉壺心念一動，烏黑的圓瞳瞬時轉為野獸或冷血動物才擁有的豎瞳，赤紅之色在其間流轉，她這是在運轉法力，一觀他們在幻境中搖尾乞憐的可笑模樣。

“謝謝你……”風津連蘇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不過，你願意幫我殺瞭巖沙洺就足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