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谢照熹，上下打量几番才认出来，惊呼道：“这不是熹姐姐吗？我与熹姐姐也好久没有见了，小时候我们玩得最好的。”

谢照熹一头雾水：“堂妹，我们很熟吗？”

她们不就是互相能认得出来的关系？

谢苏袅上前亲昵地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小时候我常常去你家玩儿，我们还同睡一个被窝。家里还给我们请了同一个先生教书，先生总说你很聪明，就是淘气。”

裴玹弯唇一笑，这的确很符合谢照熹的性子。

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夏日的午后，两个扎着小啾啾的小女孩手拉着手在凉席上一同躺着装睡，趁侍女走开的当口偷偷说閑话。

谢照熹痛苦地捂着额头，讪笑道：“好像是吧，我以前生过一场病，不大记得清了。”

裴玹心头一跳，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为这场病吗，还是因为别的？

谢照熹还扶着自己的脑袋，裴玹看着心疼，很想去扶着她，给她揉一揉脑袋，然而还有外人在侧，总归不大方便。

他吩咐怀钰：“把你熹姐姐扶进东边的客房休息休息。”

谢照熹头痛得厉害，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躺一躺就好，你们先吃饭吧。”

裴玹还想挽留，谢苏袅忙道：“怀钰，你把熹姐姐扶回她家去。”

谢怀钰乖巧点头，上前扶住谢照熹，给她当拐杖。

谢照熹走后，谢苏袅吩咐下人把食盒里的菜一一端到饭厅去，堂上只剩下她和裴玹两个人。

谢苏袅用帕子扇了扇香风，看一眼冷淡的裴玹，坐到他旁边，咬着唇说道：“我听闻玹哥哥端午那日去相看了？”

她身上的香气实在太过浓烈，熏的人喘不过气来。

裴玹换了个位置，淡笑道：“若实在不知道怎麽称呼，谢二姑娘叫我名字就是。”

谢苏袅细长的手指绞着帕子，不敢擡头看他：“玹哥哥既然选择去相看，是不是已经放下和熹姐姐的婚约了？我爹爹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很克制地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女儿家应该矜持一点，等待男子敲定主意。她已经暗示到这个份上，如果裴玹对她也有此意，此刻就该聪明地接话。

然而裴玹只是浅呷一口清亮的茶汤，赞道：“明州産的鹤露春，果然甘甜。”

他给谢苏袅也斟一杯，微笑道：“谢二姑娘，你也品品。”

谢连才能平庸，只是个七品小官，如今谢逊不在了，谢家的地位江河日下。谢连为拉拢他，让谢怀钰给他送礼也就罢了，如今还把主意打到自己女儿头上，裴玹着实无法茍同。

谢苏袅心不在焉地喝一口，胡乱赞道：“裴大人的品味还是好的。”

眼看谢怀钰就要回来，谢苏袅愈发着急，她与裴玹独处的时间就这麽一会，等下怀钰回来了，她就不好再提这件事了。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开口说道：“裴大人也到成婚的年纪了，是时候娶一位夫人回家操持家务。我爹爹的意思，你我之间是知根知底的，不若再续前度秦晋之好，由我代替熹姐姐嫁与裴大人，也替谢家好好弥补大人。”

裴玹浅浅微笑：“裴某无心此事，恐怕要辜负仲父的厚爱。正好课已经上完，一会吃完饭，谢二姑娘可以和怀钰一并回家。”

这是明确的拒绝了。

谢苏袅生得貌美，上门提亲的人都要把门槛都踩破了，可惜她爹一直挂心裴玹还未娶妻，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只待裴玹松口，她就可以嫁给裴玹。

裴玹生得芝兰玉树，温润而泽，哪个女儿家不曾偷偷看过他几眼。被爹爹念叨得多了，谢苏袅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以后就是要嫁给裴玹的。

如今鼓起勇气开口，却被拒绝得这麽彻底，她还没等谢怀钰回来就落荒而逃。

*

谢照熹睡得不太踏实，午间得了谢苏袅的提醒，她脑海里一直翻涌和谢苏袅一同睡午觉和读书的场景。

这些场景像一根根绳索，萦绕在她脑海，绞得她喘不过气来。

混乱中，娘亲出现了，她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微笑，在床边坐下来，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给她揉太阳穴。

娘亲还是六年前没生病的样子，穿着她最爱的暗红色团花长褙子，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笑语盈盈。

太久没见她，谢照熹流了两行热泪，紧紧地抱住她，舍不得她走。

她喉咙哽塞，委屈地喊了一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