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熹慌慌张张地开门，吴必站在门外，把买来的一篮子莲蓬举起展示给她看。竹编的篮子里，新摘下来的莲蓬个个翠绿又饱满，还沾着几滴露水，可爱极了。

她现在哪来什麽心思吃莲蓬，只看了一两眼，随口敷衍道：“挺不错的，看着好吃。”

吴必奇怪地问道：“将军，你的脸怎麽这麽红？不会是起高热了吧？”

谢照熹随口胡诌：“天气太热了，我在屋里练功闷出来的。”

“练功？在屋里？”吴必摸了摸脑壳，问道，“什麽功需要在屋里练啊？”

谢照熹：……

她紧急转移话头，随手拿了几个莲蓬，抠出一个莲子，连外皮也没除去，就丢进口中胡乱大嚼。

外皮的苦涩在她口腔漫开，坚韧的外皮连带着里面的果肉和莲心被她一同嚼烂咽下去，差点卡在嗓子眼。

她被苦得呲牙咧嘴，违心地称赞：“好吃！”

吴必抽了抽嘴角，提醒她：“将军，莲子外面那层皮要剥掉的。”

他腼腆地笑了笑，顺着谢照熹的夸赞接话：“是吧！而且还便宜，莲蓬只要两文一个，所以我就买了很多，明日可以分点给裴大人他们。”

裴玹人还在她房中，乍然听吴必提起，谢照熹心虚得很。

她把门关上，只留一道小缝：“好了，我还要练功，你去做你的事吧，今晚没什麽事早点睡。”

吴必只觉得她反常极了，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但听她说刚刚在练功夫，倒也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将军有事再吩咐我。”

关上门之后，裴玹在她房内晃来晃去，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她屋内没什麽多的摆设，墙边立着一杆银枪，桌子的抽屉半敞着，抽屉里一捆黄藤斜插在抽屉里，露出小半截，这大约是抽屉没合上的原因。

桌上有一个用黄藤编的小玩意儿，是一只小兔子，只编了一半，小兔子的五官憨态可掬，下半身还没编出来。

裴玹拿起兔子仔细端详，那编织的工艺与他珍藏的小书生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的小书生经过岁月的打磨已经被盘出一层光滑水亮的包浆，而这个半成品的表面还是粗糙的。

谢照熹在他身后叫道：“那是给怀钰编的小兔子，你可别碰坏了！”

裴玹轻轻放下，回头看谢照熹既宝贝又担心的焦灼神色，恍惚回到七年前。

他鼻子发酸，喉头哽塞，轻声问道：“你现在还在做藤编吗？”

谢照熹未曾察觉话里的异样，点了点头说道：“投军之后很少做了，手艺生疏了不少，最近怀钰央求我我才又捡起来的，他原来那个小兔子发黄发脆，不好玩了。”

她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不知道吧，我以前可爱做这个了，没事的时候一天能做两个。我什麽都能编，小猫小狗，牡丹花芍药花，还有小人，我都会编！”

他怎麽不知道？

十六岁的谢照熹做了一大堆藤编，觉得好玩，偷偷去学堂女扮男装附近摆摊，他们就是在摊子上认识的。

裴玹眼馋她摊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可是手头拮据得很，只好每天都佯装从摊子前路过，眼睛把那些小玩意儿摸过一遍，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到第六天的时候，谢照熹叫住了他，随手抛过来一只藤编的小狗，懒洋洋地说了一句：“送给你了。”

裴玹不受嗟来之食，即使很不舍得，还是很有礼貌地拒绝了。

后来有一次突然下大雨，裴玹帮着谢照熹收摊；再有一次，谢照熹撞见裴玹被学堂里的纨绔子弟欺负，出手打跑那些混蛋。

不爱读书从家偷跑出来玩的假小子和柔弱心善书念得很好的穷书生，两个人就这麽成了好朋友。

学堂下学后的一大半时间，裴玹不爱回家，就在谢照熹的摊子上温习课业，或者是看她做藤编，偶尔他帮忙，还被谢照熹嫌弃笨手笨脚。

裴玹心绪起伏有如潮来山倒，鲜活的回忆和真实的现在重新交叠，谢照熹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抱住谢照熹，头埋在她的肩膀，闷闷地说道：“可以再帮我做一个小书生吗？我那个也旧了。”

第40章 第 40 章

谢照熹察觉他的脆弱, 伸手回抱他，他的脸在她颈窝埋得更深，有点像婴儿对母亲的依赖。

她好奇地问裴玹：“你那个小书生也是藤编的吗？长什麽样, 给我看看，就凭我这高超的技术, 绝对能照着样子再给你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