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山(104)

作者:去病弃疾


谢照熹皱了皱眉,冷淡地说道:“有什麽事在这说吧。”

裴雨晴的心被刺了一下,眼圈又泛红。

她不再坚持,把食盒和匣子递过去,凄婉地说道:“我昨日收拾阿逊的遗物,看到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书信。自你走后,阿逊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惦记……”

话没说完,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慌忙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转身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她的伤心好像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老得那麽快。谢照熹看着她的背影,无端觉得难过。

她想开口挽留裴雨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回到屋里,谢照熹把门从里锁上,把食盒晾在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匣子。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信封,上头的“谢大人亲啓”字样笔迹劲瘦熟悉,时间是四年前,谢照熹一眼就认出来,是师父的笔迹。

拆开信封,信纸已有些泛黄,谢照熹飞快地读了一遍,师父很客气地推辞了谢逊许给他的几处田産,说军中事务繁忙,不能保证月月来信,只能有空的时候说一说谢照熹的近况。师父还夸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进攻起来勇猛不逊男子,他已经把她收作了徒弟。

她心里一惊,谢逊竟然央求师父写信告知她的近况?可她当年不慎翻看的那封信,谢逊毫不客气地说让谢照熹死在外头,别丢他谢逊的人。

手上这封信比那封信的时间要晚一个半月,谢照熹很难想象,在这一个半月里,谢逊是怎麽放了狠话以后又回心转意,最终央求师父。

又拆了几封,有一封格外陈旧破烂,信纸起了毛边,颜色比其他信纸都深一些,是手汗浸的,说明谢逊反複看过。

她好奇地拆开看,竟是她的手笔。

她记得是三年前的元宵,师父从安州回来,谴责她新年的时候也没有给他去过一封信,罚她当场补了一封,却不许她用任何称呼。

这封信大约被师父寄给了谢逊,当成是谢照熹对谢逊的关心。

谢照熹看着上头的字迹,因是罚补的信,师父又在身边,她当时想着赶紧写完去练功,字迹潦草,只有敷衍的两行,大意是祝安康之类的话。

阳光从窗子里斜照进来,打在信纸上,为信纸覆上一层暖意。

她轻轻抚过信纸的毛边,想象谢逊对着信纸抚摸过千万遍的模样。

裴玹昨夜说过谢逊其实是挂念她的,她那会沉浸在伤感的心绪里,并不以之为真。这会看到证物,才有了点实感。

她坐在桌边,一封一封地读。

时间前进到两年前,和谢逊通信的人换成了师娘。

她和师父都在熙州的战役里身受重伤,师娘匆忙赶回来,又要顾着泾阳路的军务,又要主持熙州的大局,要担心她和师父的伤势,还抽出时间替师父回谢逊的信,报她的平安,商量怎麽写劄子保她。

谢照熹喉头哽塞,手在微微颤抖。

她那时候几日几夜昏迷不醒,等她醒过来,师娘只沉稳地对她说好好养伤。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面临被斩首的军令。谢逊和师娘对她一言不发,稳稳地将她托举出一片生天。

她从来不知道。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谢照熹把信收好去开门。

一开门,裴玹还没把大红色的官袍换下,披着温柔的夕光,脸上带笑,立在门外。

谢照熹扑过去,很用力地抱住他。

第47章 第 47 章

裴玹怔住, 下意识抱住她。

怀里的人身子轻颤,抿着嘴,拼命地咬唇, 但黑亮的眸子中隐然有水意,倔强的脸上, 难得地流露一丝脆弱。

裴玹猜她也许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哭,拥着她跨过门槛,顺势带上了门。

谢照熹有躲着人哭的习惯,裴玹除外,此刻进了屋, 像躲进了壳里的乌龟,肆无忌惮地流泪,哭湿了裴玹的肩头。

裴玹靠在门板上, 像哄小孩子那样,轻拍她的背,等她声音渐停, 温柔地问道:“这是怎麽了?”

谢照熹把眼泪擦干, 刚刚哭过, 嗓子还有点哑。她拉着裴玹在桌边坐下, 给他看那些书信。

“我今天收到我师父和谢逊往来的书信, 看完了之后, 心里难受。”

她张了张嘴, 一时竟不知道自己的难受究竟是为什麽而起。

这种难受的情绪就像是,她明明有一肚子怨气,气得快爆发了, 可是有人在她的心口堵上一团棉花,于是这口气堵在心里, 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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