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山(102)

作者:去病弃疾


倘若谢逊还活着,依然是那副眼高于顶,只会戳着指头骂人的样子,她大可和他不死不休地争论。

倘若谢逊后悔了,向她道歉说自己把人看低了,愿意好声好气地对她说话,她向来心胸宽广通情达理,也许愿意屈就自己同他说上两句话。

可是他死了。

而她是争不过一个死人的。

她这口气,再同谁赌呢?

要谢逊道歉和认可她的念头于是盘桓不前,成为遗憾和执念,怄在她的心里,叫她日日不得畅快。

为什麽她当初不早一点回来呢?

谢照熹把眼泪蹭在裴玹的袍子上,把他的袖子盖在自己脸上,闷闷地说道:“可是他未出妻丧就迎娶新人也确是事实,我不想原谅他。”

“是他做错事在先,严定说我不孝,我才不理他。”

灵堂那日她与严先生的交锋他也听说了,严先生批评的话她当时反驳了回去,可是耿耿于怀到现在。

她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眼光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对未能来得及见谢逊最后一面感到愧疚和遗憾。

裴玹看着她藏在袖子下轻颤的身躯,心里也跟着难受。

他温和地说道:“即使严先生是长辈,可他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在边地行军打仗,为国事耽误家事,想必谢先生也能理解,何必苛责自己呢?”

“你不想原谅谢先生,那便罢了,可是不要让自己不快乐。”

谢照熹没有说话。

好半天,裴玹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担心,把自己的袖子擡起。

谢照熹脸上泪痕晶莹宛然,她阖着眼,眉毛淡淡地蹙着,显出一点秀气,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她今天受太多刺激,大约疲惫过度。

屋内滴漏的滴水声越发清晰,灯烛结了灯花,被窗子透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时不时发出轻微的“荜拨”声。

裴玹叹一口气,把她脸上的泪痕小心地擦干,下床熄了灯烛,拥着她睡着了。

第46章 第 46 章

第二日, 裴玹在鸡叫声中转醒。

谢照熹睡得很沉,头趴在他的心口,双手双脚牢牢地扒住他, 被子甩在一边。

屋子外天光已经大亮,帐中还是昏暗的, 裴玹不着急起床,回抱过去,手环住她的背,抱个满怀,和她紧紧地缠在一起。

他静静地抱了好一会, 才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把她从身上扒下来。

谢照熹有所察觉,她皱了皱眉, 鼻腔洩出一两声低吟,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他才把她一截手臂放下去, 那手臂又像树藤似的缠上他的脖子, 抱得更紧了。

这谁受得了啊。

裴玹叹一口气, 立时想写一封告假的劄子托温永送到吏部去, 再抱着她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

当然, 也只是想想。他已经接受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劳碌命。

他一面亲着细细地亲她的额头, 鬓发, 一面将她的手往回,果然,谢照熹得了甜头, 人就老实了。

待他穿好衣裳推开门,已比往日迟了一些。

吴必今日早起, 站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就着井水洗漱,听到将军的房门传来动静,下意识看过去。

惊得牙粉和牙刷子都掉在了地上。

白净清秀的郎君穿着一身家常的细麻袍子,鬓发随意地垂在肩后,手扶在将军的房门上,一只脚将将迈过门槛,那双沉静清浅的眼也在看他。

裴、裴大人?

仔细一看,他脖子上好像还有几点红痕。

吴必更慌张了。

四目相对,空气一片寂静,唯有不远处人家传来的一声鸡叫打破沉寂。

裴玹顿了顿,轻轻地把门合上,抖了抖衣裳上的褶皱,若无其事地向外走。

吴必结结巴巴地开口:“见过……”

裴玹“嘘”一声,食指抵在唇边,制止他的发言。

他指了指谢照熹的屋子,轻声说道:“昭昭还在睡觉,莫要吵醒她。”

吴必脑子乱乱的,跟随他的脚步走到外院,鼓起勇气问道:“你们、你们……”

他家将军本就是个出格的,做出什麽样的事情都不稀奇,可裴大人看着洁身自好,克己複礼,竟也陪着将军胡闹?

怪不得将军最近总是打发他出门,还叮嘱他晚上早点睡觉,没事不要出房门。

他印象里将军不是挺讨厌裴大人的吗?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对着那边的墙头骂上一两声,大多是“做饭这麽香,也不请人过去吃!”、“这麽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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