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245)

作者:山负雪


“不管我手中的证据是真是假,可要判之事加在一处,却不是人人都敢言。”

“我虽督查过些许案子,但无证据的事谢某干不了。”谢愈扯唇,猜不透这位张娘子的来意,听她后言却忽而话锋一转,“朝中之臣衆多,张娘子若不信在下,何苦要偏偏选上我告诉这些事?”

案前的女娘忽而沉默。

屋中静了瞬,扶回垂着头只在旁听着,一门相隔的李知也正屏气,唯有那女婢所戴帷帽飘动,可人却屹立不动。

张诗柳深吸了口气,似是翻找出太多伤身的记忆,以至于啓齿之时,垂落的睫羽也颤动不止。

“因为谢郎君的骈文,万山载雪,也愿抚之。深埋雪山下的错冤事,再难也要让它重见天日。太子殿下,也曾说过这句话。”

她目中温情又悲凉,“我想郎君和他一样,都是很好的人,这样好的人,他却已经深埋了。”

谢愈掌着茶盏的指节用力,心中骇然,“敢问女娘,和诚太子殿下是……”

阒然屋中,传来一声低语。

“他于我”

“是恩人。”

张诗柳笑着垂目,朦胧眼底複又被她硬生生压回去,再擡头之时,坚定对上谢愈的眼,“谢给事可敢应下此事?”

“郎君若应下,证据妾悉数奉上。”

可如今,却轮到对案之人沉默了。

谢愈,久不敢言。

窗外连雨簌簌,砸在檐地的声音都越发清晰,而屋内所待之人的应答久未落下。

张诗柳垂下眼,心中扯笑,只欲拿帷帽起身,无非押错了人,白费了些口舌。

而帘帐之后,蓦地传来一声响动,随即是门开步行。

蓝衫漂浮,李知就这般豁然出现在四人眼中。

她移目,与微讶的张诗柳相视。

“张娘子,此事,我可以帮你。”

谢愈一瞬地起身,目中忧虑早已是难掩,未说得话全都隐在了眼神中。

若此事以李知口中相禀,便是冤屈,她也少不得跟着挨骂。

再者,不提刘欲,只说此时独领三镇的文征,圣人若真将其斩了,河西又该怎麽办?

张诗柳因李知的话而微微失神,她一时也忘了在意,在宫里头的李学士会出现在谢郎君屋中,只那一句相帮,便让她掌案而起,“李学士……信我的话?”

“我信,爱欲恩情,向来鼓舞人行得更远,也行得更难。”李知已踱步至她身前,温声言:“张娘子,你很有勇气了,我愿意帮你。”

张诗柳的藏于衣袖中的手颤动起来。

“柳娘。”她朝旁唤了一声。

只见从松斋客下便一直未露面的女婢,登时摘下了帷帽。

李知盯着她的面容,一怔,“徐柳。”

“竟是被张娘子救下。”

徐柳眼眸间惊愕,她自是认出了这位女娘,是那日河间王府上跟在圣人身边的女官。

也是逼得王爷与圣人生隙的人。

她飞快地低头,藏住情绪,只叉手于前恭敬地行礼。

“李学士认得柳娘?”

李知移开目接话,“有过,一面之缘。”

第110章 万山雪(二)

“柳娘是会州通政官家的女娘, 她的父亲是专接收长安进奏院所传来的消息,送去也自是他们。当年文征几番灭口,独独让柳娘活了下来。”

李知微怔,“当年, 究竟是发生了什麽?”

“大豫十一年吐蕃和回纥夺取河西, 百姓多苦不堪言。这仗自他二人接下, 便是一直败。临、洮、河州失守时, 他们还能见上一面,直到其中的州道已将要切断,逼得太子殿下在成州,而文征身后乃是三镇, 人也被隔在甘州南下不得, 自此,殿下与他再也未见过面,全靠通信。”

张诗柳笑得发苦,“这仗两位主将都只能靠信商议, 再算上耽搁的时间, 天大的祸事都能降下得轻易。太子本意是想同文征上下夹击中部所失之地,腹背受敌之计也算得一招。”

“可惜, 那年大雪飘落, 是罕见得冷,外夷占尽了天时地利。”

李知记忆中相看的河西传报渐渐有了印象, “我记得这雪一直下到粮缺,故而太子想速战速决。”

“天大的笑话!”张诗柳猛地拍案, “这些都是文征和刘欲的矫言。”

“从十月十一州失守, 到十一大雪不止,再到十二月粮草将缺, 其间殿下与文征的争执在信纸中不休,文征背后有三镇的补给,而殿下只能等别州道的粮车,所以太子殿下怎麽会是决计发兵的那一位!这一场急攻近利之战乃是文征一手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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