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216)
作者:山负雪
“陛下,只有这个法子,是最能保全李学士的法子,只要目转,争吵自也就少了。”
李洵被他这话叫回神来,“朕记得,从前,左相对太子一位是立李委还是立宗室,并未站队。”
宋绩江拱手言:“是,臣今日一如从前。”
李洵因他这话眯眼。
他还在考量。
“朕知晓了,你且先去吧。”
第097章 孤身立(一)
自司天台的那一声冒雨的急报自宫中散开, 李知行于武德殿的途中便分外艰难。
中官女婢悄悄地打量,耳中时不时传入的低语,立在殿前等着她的,还有朝臣的怒骂与冷嘲。
今日戌时的天兀自阴沉, 武德殿前如她所料般, 仍是跪满了人。
所隔虽尚远, 她却仍能瞧见领头的那位, 是顾宴安,这样的事一向常见他的身影。
后头跪着的人皆是双手执笏,背脊直如武德殿前的门柱。
李知望着前处一动不动的朝臣,忽而自胸膛中发笑。
寒风不能催其节。
“三娘……笑什麽?”清河双手叠在一块儿, 正不安得厉害。
殿外那一片黑压压的唇刀, 抵在她二人喉间,日□□问。
三娘却还能笑得出来。
李知胸中那点发笑的痒意,已随着嘴角难以扬起的弧度一般不见蹤迹,她望着眸中越发清晰的朝臣, 心里的酸涩便一点一点如过江的软木, “我笑啊,少时在书中读到红袍执笏, 跪殿呈情, 点指天阙,恨不能与其一同。如今十年之后, 眼中複见此景,竟未曾想, 自己倒成了遥看承骂之人。”
清河目忧, 那座武德殿越来越高大,压过她的影子, 将人罩在里头,她朝右撇去,跪立的朝臣也正移目在她二人之身。
她承着这些尚不太恭敬地打量,倏尔忆起从前,大唐最尊贵的嫡公主享衆人俯拜,无忧无恼,而李知是长安城最富盛名的才情女娘,高门贵女。
清河睫羽一颤,忽而轻问:“三娘,你恨吗?”
这话陡然问出,便是自己也是心中一惊,她随即垂目逃过与衆臣的对视。
“恨?”
李知却兀自反问。
恨谁?
恨圣人,恨朝臣,还是恨世道。
她微微一笑,脑中乍现的,是在刑部之中所受的无妄之灾,那时恨吗?
李知慢慢回忆,似乎那时的她,在圣人面前愤然地装了一番。
“恨这一个字太过沉重,或许等到哪日我李知行于绝境,再无逢生之路时,才会从脑中翻找出这个词,来品一品,该不该恨。”
“恨是懦弱无助之人,才会陡生的情绪。”
三娘的话,一点一点落入清河耳中。
殿外跪着的朝臣已与她二人只是一阶相隔,王全撒开袖子露出手,忙上前恭敬道:“贵主和学士来了。”
清河微点头,而后转身同李知一道擡脚上阶。
一步落,两人身后却陡然响起一声高骂,寒风过耳,话也如此。
“罪宫人李氏,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冷风萧瑟,吹得殿外人高举不动的衣袖乍飞,声色也震然如宫檐四角下因风作响的铎铃。
李知那悬脚于空的步子一顿,指尖微陷入掌心,停于阔大武德殿前的身影,下一刻便如充耳未闻般踏步落地,上行一阶。
这一步落与她漠视的模样,使得背脊之后,响起更加声骇汹涌的激愤斥骂来。
“揽权夺势,包藏祸心,更谓染东都盐税,馋君王,惑贵主,外藩兵事亦是天而讽之,天降罪!”
这话也让一旁弯身努力扬笑的王全直冒冷汗,便是他也知晓,殿外朝臣所言的这话,乃是将一切罪过都算在李知头上,这样的不中听也不合事实的罪名,便是菩萨真人心肠,也要倒竖眉头。
清河已是被这话说出些恼意来,这分明是栽赃诬陷的话!自诩谏官跪呈,也竟如坊间不着边际不知真假的风言风语一般。
她冷目皱眉,正欲转身,却忽而被一旁的李知覆手按住。
清河一愣,移目望她。
只见三娘并未转身,依旧神色淡然望着前处,拉着她落步稳行,不理会正迎着风狠戳背脊的言语。
又是一步阶行。
清河眼眸之中的那点不甘,只好随着这踏稳的步子,慢慢吞下。
百阶之上那道淡然忽视的身形,令殿外跪着的那人陡然丢笏起来,他气得脖子涨红,高声怒吼,那一字一句针针见血,句句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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