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215)

作者:山负雪


“既白?”宋绩江立在那儿,一时怔然未上前。

江素坐在那昏暗不明的主座,风自四面的窗棂中灌进来,吹得她鬓发飘飞,头疼欲裂。

听着这句熟悉之声,她才擡起那双有些茫然的眸子。

宋绩江快步走到她跟前,弯身将她搭在衣裙上的手握在掌心。

冷如冰玉。

江素被这倏而所攀附的赤热所惊,眼眸同身前人相视,话却说道:“今日天寒,我身子不适,未给你多留一碗。”

宋绩江不在意一笑,擡手将她额间飘飞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原是为这事,何苦坐在这透风的屋子里等我。”

笑意还未停留多久,他便望着江素将泛冷的指尖,一根根自他掌心中抽出,兀自接起前句话来,“今日未留,往日,也不会了。”

屋外疾风骤雨,窗外狼藉,他心也狼藉。

如李由林所料那般,司天台的占解自宫城中传入长安城坊内的各个窄街小巷时,朝中追讨李知的声音便越发如浪一般,涨了一个高度。

安仁殿内的李知才从中官手中,接过刻有学士的鱼符,她轻轻摩挲着背面所刻的名字。

武德殿外跪了一地脱帽弃笏的朝臣,这戚戚淩冽寒风下,他们要逼着圣人给出个结果。

崇义坊间紧闭的李府大门前,时不时行过几个尖牙利嘴的酸腐书生,对着那高门叫骂。

而远隔千里的各处使君,如今正各自提笔,要问上一问这天道的旨意圣人尊还是不尊。

二月的风还带着寒冬的雪意,殿中虽生了火,李洵却仍是拢着大氅,咳嗽不止。

“大家歇一会儿吧,老奴猜着这些折子无非都是写李学士的,不若放在一旁搁着。”

李洵又握拳咳嗽起来,“是啊,这厚厚一叠都是驳斥,从前他们找不到理由,如今司天台占解一出,一齐皆有了理由。”

案上的汤药已经见底,他靠在椅被上,闭眼缓缓叹了口气。

“圣人,左相在外头候着。”

李洵皱眉,沉声道:“不见。”

“中书门下各位相公换着法子来找不痛快,宋绩江既也要来,便叫他直接去跪着好了。”

李由林见状,微弯身朝前开口:“陛下,这天寒地冻的,外头的朝臣还跪着,若是为了李学士好,便不要给她在加些罪名了,还是见一见左相吧。”

只见圣人神情寡淡,将手中的药勺丢入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撞盏响动,“直接将他们遣回去得了,省得跪出毛病,又要长篇大论朝中书门下丢折子。”

“大家。”李由林又劝道:“若是能撵走,便也不会在殿外跪这般久了,还是见一见左相吧,宣了左相进来,大家再派人去让跪着的朝臣都先回去,相互给个台阶下,也不会这般僵持住。”

李洵没理会,也没应答。

殿内传话的中官仍弯身杵在那儿,悄悄擡眸瞥了眼李大监。

没望见大监的眼色,他也未敢离。

良久,圣人才妥协般的开口,“按大伴的话,去把左相请来。”

宋绩江迈步入殿时,周身在外沾染的水汽都被闷了个干净。

他擡目,朝圣人拱手也是开门见山,“陛下,臣今日来是为李学士一事。”

甫一话毕,李洵的面色便暗沉下来,他冷哼一声拍案道:“今日为李知的事来我武德殿的朝臣也不下五人了,左相若是一样的说辞就跟着在外头跪着吧。”

“陛下。”宋绩江仰头,语气从容,“臣来,是为圣人解李学士如今困境。”

李洵高涨的火气陡然一停,左相的这句话就如冷雨,令人生出些甘凉的期待来。

他慢慢问道:“你如何解?”

“只需圣人为五皇子择一位老师,此事,便迎刃而解。”宋绩江平静回答。

李洵倏然擡目。

他盯着阶下之人的面色,不放过一点神情的变化。

只可惜,宋绩江仍是万分平静。

“老师。”

李洵在口中念道。

五皇子,李委。

若是抛却李委这个人,他倒是觉得宋绩江的法子,是妙绝的围魏救赵。

给朝臣一点微渺的希望,他们就会舍弃李知这条大鱼。

而恰巧,这点微渺的退步,他李洵,给得起。

可是这个人偏偏是李委。

李洵垂下目,搭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衣衫。

一个流着吐蕃血的外夷下贱之人,怎麽配得上享他大唐皇室的称号,这声从宋绩江口中所叫出来的五皇子,都是对李委天大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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