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176)

作者:山负雪


于参微皱眉,问出所惑,“可是,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纸张虽能仿旧,但切莫忘了盐行坊所记录的与司录处也是一样,并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假的。”

“仿旧的纸张与真正的纸张仍是有细微的差别,仿旧纸在指尖摩挲微硬,可另一个碰其易碎。”谢愈身形微动,擡手示意他请。

于参就着他的话伸指,果不其然,左边那张已有裂痕。

“司录处与盐行坊你都试过了?”

谢愈点头,他撩袍坐下,“这做旧的方子我只听说过,未真正尝试过,也并不知两者到底有什麽差别,直至今日一番亲历,我也才知晓。”

“这法子只对年岁尚久的纸张才有分辨的作用,而我将好摩挲过大豫十一与十二年的书卷,一个易碎,一个则未有什麽。”

于参听此番话凝目,他盯着案前两张泛黄的纸张,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大豫十一年是真年份,而大豫十二是做旧?”

他喃喃道:“如若是这样,东都的盐税之变可是从右相刚下行的第二年,便有了差池。”

这样的结果,若是传至长安,不知会让宋绩江掀起多大的风雨,毕竟当年他的父亲可是极力反对,以至被贬出长安,横死在路途。

于参脑中忽而晃过临走前,薛海交咐自己的话,他的眸又上移。

便见谢愈径直对上他的眼,温声开口,“此事,于拾遗若是想替薛相瞒,也瞒不了。”

“作假之事于某还是有些分寸的。”于参扯了下唇角,“谢给事倒也不必,这麽快划清。”

谢愈倾身朝前,将杯盏掌在手心,“你也可稍安心,再如何,也多是东都官员钻政令的空子,于远在长安的右相而言,伤不了多少羽翼。”

“你还是未真正了解长安官场。”于参垂眼合上瓷盖,轻巧掷下一句话来。

谢愈一笑,不作解释。

有些事与于参立场不同,便不能讲得太清,太明晰。

纵他知晓,也只能装不知。

于参岔开这个话题,接起谢愈先前的话,“如今既然知道司录处的文书作假,则说明官盐这些年的价格并不低。”

“是。”谢愈肯定,“其实如今想知道官盐价格很容易,只肖去东都寻些人家察看一番历年府上账目便知晓,这偌大的东都总不能将全城的价都改了不成。”

“可是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太过显眼,怕是早被人暗中盯着。”于参擡目,接着道:“堂而皇之地前去,只怕看到得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如今咱们只剩一条与他们挑开话头摆在明面的路。”

“不妥。”谢愈驳得很快,“去寻王少尹质问这做旧之事,再随意点一户百姓家查账户,这样得来的东西怕是比司录处还难辨认,百姓不同于官府用纸。”

案桌之上两张泛黄的纸张被他重合交叠,“纵使能恰巧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叫我们寻到错处,他们也只需要随意交个人咬死罪名,轻易就可略过。”

谢愈说至后处,微扯唇苦笑,三娘不也是这般,被牵扯入狱。

于参听明白了,“这案子你是想查到最后,再亮出底牌。”

可是若不走这条路,他们还能从何处来查。

长安巡查盐税之案的身份,早已板上钉钉。

“那现如今你打算从何处查?”

“敌不动,我亦不动。”谢愈斟茶,茶水入盏,声色清泠。

“等?”于参问道。

“王少尹不是想让我们好好观赏一番东都人情风光,这几日咱们便逛逛。”谢愈抿茶。

如今他的身份做不了明面上的事,但还有一人尚可。

虽然,有些唐突,有些,冒犯。

指尖的瓷盏收紧,壁上的温热包裹着掌心。

可他在东都,此刻的确无法了。

天幕之下飘洒的雪花落满了大街诸道,刚开窗,风雪便涌入,王文光立在窗棂之下,抖了抖肩,“今年河南有些冷啊。”

陈参军在旁接话,“瑞雪兆丰年,河南府今年的雪来得太迟了些。”

王文光笑哼了一声,迎着风坐下,“说来也巧,倒是长安的谢给事和于拾遗一来,河南便落雪了。”

“许是将长安城的风雪一路给带来了吧,进奏院传来的报上不也早提及,长安十二初便已落雪。”

只挨着塌案坐了一会儿,王文光便觉得有些冷得捱不住,也不想再提及这风不风,雪不雪的,窗棂框一关,他直道:“谢愈同于参如今怎麽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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