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175)

作者:山负雪


清河同李知落目望他,便见老翁的脸陡然涨红起来。

他一挥手,低低斥道:“这小子,胡诌些什麽,快些回家去,仔细你阿娘打你。”

小郎君吐吐舌头,将两只还沾着露水的花,飞快地塞到李知与清河手中,而后一溜烟地跑没了蹤影。

李知隔着白纱打量那花,望着手中恍然多出的一物便是一愣。

被那臭小子搅乱,老翁面上过不去,便有些不自在地擡眼,“这盐确实是买的私盐,我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两位贵女,钱帛自是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他又瞥向屋子里面,神情显然又急促了几分,“可求两位女娘不要向官差透露,不然我陈船一家老小只怕又要吃上一年的淡食了。”说道后处,他已擡手抹起眼泪来。

清河藏在袖中的手微紧,掌心的那枝花还被她小心护着,她帷帽轻动,朝老翁开口,“陈阿翁且放下心,我二人也只是好奇想知晓私盐价,并无旁的冒犯之心。”

岂料老翁微缓和的面色複又紧绷起来,他直起身径直推开门进去,掌着门框只露出一条缝来,“旁的事,我陈船一概不知,屋中杂乱,两位贵女请回吧。”

檐上雨滴坠入李知灰蓝氅衣上,一瞬得变为暗色,眼前是已经紧闭的屋门。

第079章 迎瑞雪(一)

冬日的雪夜悄然卷席东都, 离新岁只余两日,这是瑞雪。

河南府沿坊的百姓皆开窗出户喜迎,不畏寒风割脸,雪粒子一路随风, 伴着不远不近的欢呼声。

谢愈披着竹青大氅推开门, 入目, 檐下松雪下漏, 白茫茫一片。

“不知长安如今,可还在落雪。”他擡手,轻拢了一片,冰凉在指尖留存短暂, 片刻便消散。

于参自旁处行来, 立在这楼阁前,视线随之落在他指上残雪,“听闻谢给事将母妹接到长安来,如今倒是可惜, 头一个新岁也还是分隔两地。”

算不得欢喜, 也算不得愁苦的语气。

谢愈偏回过头,未答这句话。

亲情兄妹, 他不愿在于参面前多提及, 无非是兀自揭人伤疤。

“明天便是第三日了,咱们得想想后续该怎麽查。”

雪粒子飘回檐内雕花的木栏上, 片刻覆了白,谢愈擡手轻拂过, 耳边是于参微带揶揄的话。

“谢给事倒是对这案子尽心尽力, 无怪不到四月,便已是五品。”

谢愈擡目, 答得平淡,“快些了结这些事,早日回长安不好麽?”

于参听此不置可否。

回望檐栏下纷飞的雪丝,百姓因天降瑞雪的欢呼分外能牵动旁人情绪,以至于快让人忘了东都此行还埋藏的秘密,他罕见地轻快开口,“东都多留些时日不好麽?这处,可比长安让人舒心。”

“身间舒心,比不得心下自在。”

“于兄进来一道商榷这几日所得讯息吧。”谢愈接着开口,正欲转过身,朝屋中灯火处行。

楼阁对面恍然行过一身蓝衫的女娘,他不经意间瞥眼,只见那白纱帷帽飘然,被隔着地风雪所盖,下一刻便已推门入内。

目中只余大雪,空蕩的檐下仿佛未有此人。

半晌,屋中点灯。

谢愈转身的步子一顿,蓦然怔愣在那儿。

片刻,他极快地收回眼,迈步径直回到澄黄屋中。

他当真是,半点风吹草动,都恍如故人。

这田下之心,便是身置雪夜,也难抑。

案上茶已将覆杯,于参盯着水面,到底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谢愈,水要满了。”

谢愈回过神,顿住手。

他微咳,掩住方才的走神,将那瓷盏轻移到一旁。

“司录处的书卷应是有问题。”他极快地谈及起正事来。

于参接过茶壶的手一顿,擡目望他,“什麽问题?”

身前人已起身,踱步朝里行去。

不一会儿,便带着两张泛黄的纸张过来。

他将其轻覆于案面之上,灯火晃动下,倒是未瞧见有什麽差异,无非是些旧书卷上裁下来的一段文字。

“这其中一张是我仿做旧,另一张则是真正有些年岁的书。”谢愈温声解释。

“做旧?”于参倾身盯着细细察看,若非谢愈主动提及,他怕是并不能看出来。

“用上些过夜的茶水,加上赭石于墨,用排刷即刻着色,存放司录处的纸张都是用书卷所卷,不像折书轻易有折痕,这样做旧的成本便是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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